” 话出口觉得不妥当,连忙补充, “离得又不远,想家就回来看看,谁还敢把你撵出去?” 杨佩瑶直起身,嘟起嘴,“那您让我天天回来?” “不行,”杨致重很强硬地说,“一个月回一趟就不少了,顶多再听两次戏……你脑子比她们几个顶用,爹不是故意为难你,实在时局太乱了。” 高峤调走之后,国民政府重新委任了一位姓张的省长。 张省长的后台比高峤强太多了,据说行政院军政部长是他不出五服的堂兄,而隔壁掌管两省的都督是他同窗好友。 如今杭城还是三方势力,省政府、军队和商会。 但杨致重不能跟顾息澜太密切,走得近了,国民政府为了给张省长铺路,说不定会把他调走,另外调来一支跟张省长配合的军队。 这样商会就要处于下风。 杨致重不想换地方,顾息澜也不想被人拿捏。 所以,最好还是保持三足鼎立互不干涉而又互相制衡的局面。 顾息澜跟杨佩瑶分析过杭城的现状,又解释报纸上为何那么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消息,都是为了给大众留下顾杨两家面和心不合的错觉。 杨佩瑶其实并不懂政治,不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可杨致重跟顾息澜都这么决定,她也只好听从。 杨致重打开抽屉,从夹层拿出一张支票,“上次自新给我的两万,再加上你娘的六千,算是给你的嫁妆。” 杨佩瑶本要推辞,转念想起杨致重先后从顾息澜那里不知搜刮了多少,好容易吐出这些,不要白不要。 再者,她正好需要钱到温哥华买地,就算作杨致重的投资了。 遂痛痛快快地收下。 杨致重目光里闪出一抹笑意,“你倒不客气,好好收着别丢了。” 因为昏黄的灯光映着,杨致重脸上已褪去原先的冷厉,带了几分温和,两鬓间已经有了不少白发。 杨佩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他从外地公干回来,三姨太跟四姨太争抢着去接他手里公文包。 他肩膀挺得笔直,头发还是乌黑的,冷硬而刚毅,看上去三十多岁似的。 还不到两年,整个人明显见老。 杨佩瑶心中一动,轻声道:“爹,您好好保重身体,这一大家人可都得依仗您,三弟和四弟都还小呢。” 杨致重再看她两眼,挥挥手,“去吧。” 杨佩瑶捏着支票回房间,仔细地夹进本子里。 门上传来小鸡啄米般地“笃笃”声,杨承鸿走进来,从裤兜里掏出个红包塞给她,“这些给你。” 红包很沉手,都是银元,估计得有二三十块。 应该是过年的压岁钱还有平常省下来的零花钱。 杨佩瑶还给他,“我不要,你留着花。” 杨承鸿不接,“姐还没准备嫁妆。” 这两个月他又蹿了个子,站在屋子当间,高高瘦瘦的,看个头跟大人似的,可听说话,还是一团稚气。 杨佩瑶拉过椅子让他坐,低声解释道:“太太不是说给我六千块?六千块置办嫁妆已经很体面了,差不了你这点儿钱。再者,你还得买笔买本子,偶尔上街坐车或者跟同学喝茶,总不能一块八毛地都伸着手跟太太要……还有你这鞋,是不是顶脚趾头了,明天我带你买双跑步鞋,经穿而且舒服。” 他脚长得快,穿鞋也重,一双布鞋穿不了三个月。 先前鞋子破了他会跟三姨太说,如今三姨太不在,太太又没法时刻注意到他的鞋帽,杨承鸿也不开口,只将就着穿。 杨承鸿听着有道理,而他的确不可能因为一根铅笔或者一个本子张嘴要钱,便接了红包。 杨佩瑶送他出门,顺便到楼下喝水。 四姨太跟杨佩珊正商量给她添妆。 她们两人各自出一百块,五姨太出六十,二姨太犹豫半天终于松口说愿意出二十块钱。 合起来共二百八十块。 二百八十块能买不少东西,不但可以置办齐全床上的被褥还能买到相当不错的盘子碗以及茶壶茶盅。 看到杨佩瑶下楼,四姨太忙问:“瑶瑶,都督怎么说?” 杨佩瑶抿抿唇,“你们不用忙了,爹说用不着置办嫁妆,放学后直接到顾家成亲。” 正月二十二是星期六,仍然要上课。 “什么?放学之后成亲?”四姨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哗”地涌了出来,“都督这是把你当闺女吗?自家人都这么作践自家人,以后说起来,你的脸面往哪里放?我上去找都督。” “别去了,”杨佩瑶一把拦住她,眸底也蕴了泪。 四姨太待她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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