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想道。 明明隔了那么久远的时间,一旦回想,却还能记起那时的每一个细节。 彼时,原野大臣在府邸设下宴飨,宴请了朝中的众多贵族公卿,包括葛垣家族在内。 凉介从来不会去赴宴,那一次也不例外。 他想,他大约永远也不会告诉凉介,那一晚,他错过了多少美好之事。 清幽动听的雅乐,舞姿端庄的白拍子,极尽风雅的贵族子弟,味道甘甜的糕点,还有,那个擅自占了他座位的、来自唐土的鬼魂。 作为一个阴阳师,他从没有见过那样独特的鬼魂。 死后停滞于世的鬼魂,往往是生前沉冤不得雪,或是有深仇大恨未报之人。 这么多年以来,他遇见过形形**的鬼魂,有的偏执,有的疯狂,有的寡沉。凡凡种种的执念,就算不显露在外,心底也已经是疮痍满布。 但她,似乎通透得没有一丝阴霾。 一个早已死去的人,游荡在生者的世界,究竟要怎样,才能做到毫无怨怼,毫无执念呢? 心中怀着这样的好奇,他整晚都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但很快,他就变得哭笑不得。 她根本就是没有作为一个鬼魂的自觉! 看到她因为发现自己拿不着碟子上的糕点,而瞬间露出的那种混合了不可置信与尴尬的复杂表情,他忍不住笑出声了。 真是有趣。 平淡无波的日子过得太久了,难得碰上这么一个有趣的鬼魂,他甚至还忍不住戏弄了她一番,看着她因为他的动作,时而怔忪时而郁结的样子,就连素来不喜甜食的他,都觉得口中的糕点变得可口起来了。 那就将她拐来自己的府邸中吧。 他这么想着。 或许是出于双生子某些情感的共通,那时的他想到的是,这样的她,就算是凉介,大概也讨厌不起来吧?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证明他料想的没错。 凉介,何止是不讨厌她而已…… “阿藤,你说,”酒杯在指间缓慢旋转,他唇边的笑意微淡,轻声问,“一个人的执念,要怎样才会断绝呢?” “阿藤不知道。”式神少女懵懂地眨了眨眼。 “不知道没关系,我们也都不懂啊。”男子轻轻笑着摇头,“只是凉介那小子,都多少年了,还是这般……呵,也罢。” 他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仰起头喝下,没有再说话。 渐渐地,酒意上涌,男子懒洋洋地半阖了眼。 …… 蓦地,他一下子睁开眼,转头问:“你在唤我?” 式神少女茫然摇头:“凛一大人,我刚才没有唤你呀。” 男子怔了怔,才好笑地扶住额头,摇头道:“这唐土的酒,后劲实在是刚烈。刚才有一瞬间,居然以为是她在唤我的名字……” “不过那女人,要是真的在另一个时空这么殷勤地想到我,一定也没有什么好事罢。”桧扇的扇面轻覆上唇,他优雅地打了个哈欠,不怀好意地猜测道,“莫不是在顶着我的名字,用阴阳术去招摇撞骗了?” 神思微恍间,他又想起当初两人谈及“咒”的奥秘时,她开玩笑地说起: 若是按照你的说法,凛一,看来我也在你的身上下了咒呢。 凛一。凛一。 噗嗤!你看,只要我一唤你的名字,你就会立刻傻乎乎地应了,这也是一种咒吧。 “呵,或许,真是一种咒也说不定。” 他一手支着头,一手握着酒杯把玩旋转,低低笑了起来。 冷凉清冽的酒流入喉间,立刻变得灼热一片。男子双唇红如朱樱,清凉的眸光也转为微醺。 他的视线随意投落在外廊的前方。 朦朦胧胧间,似乎隔过了遥远的时空,看到过去那许多个阳光熹暖的清晨里,有人坐在纷飞如雪的樱花下,抬起头,对他笑得明暖温软:“凛一,早上好呀。一起看书吗?” “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他低声念着她说过的唐诗,唇边弯起轻轻浅浅的弧度,“我大概,是真的醉了吧。” “凛一大人,我扶你回屋里歇息吧?” “好。” “还有什么吩咐吗?” “嗯……待会要是凉介过来了,晾着他。” “茶也不用上,给他凉水就够了。让他阴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