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修炼,把那层傻气儿全部压下去。 说心里话,在他眼中王疏月是一个很优雅精致的女人,他喜欢她平日里衣衫柔软,发髻一丝不苟的模样。可是,那些温暖的绸料之下,她这个人却,被这座紫禁城,被她背后漫长前明“文化”伤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她为王家的门楣缠过足,因为自己而长跪过雪地,受过正月里的大寒,一双写得祝体的手,也曾被拶子拶得血肉模糊,生产之后,又在女人的病痛之上辗转。她这副身体的里内,并不见得像她的皮肤一样白璧无瑕。 所以,怎么说呢。 平日里,他并不能关照她实在病痛,但在床榻上,他却想要实实在在地拥抱住她的脆弱。 他不介意她受过的伤害,他想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护住她这个人,给她最好名誉,最光明磊落的人生。 “朕就是希望,在朕身边的时候,你不要隐瞒,也不要害怕。” 王疏月怔了怔。这话让她心里软软地发痛,时光过去这么多年,他的言语终于柔软了。 皇帝却伸手揉了揉她散开的头发。 那头发像瀑布一样柔软地泻在他的肩头。衬得她的肩膀越发纤瘦。 “你这个人,也不知道是蠢还傻,有什么事情,都不肯跟朕说。但其实……” 他犹豫了一时,声音渐渐轻下来,平声开口道: “但是,朕很心疼你。朕希望自己记着,你再隐忍,再坚强,也都是一副弱骨,你不跟朕哭,并不代表你不知道疼。。” 他说着,顺着她的长发,顺抚着她的背脊。 “王疏月。” 王疏月轻轻的应了一声。 “嗯?” 接着,便听到了背后传来他略带鼻音的声音。 “在朕这一朝,朕不能让你成为朕的嫡妻,但朕这一生,不会再立后了。” 王疏月张了张口,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 皇帝却平声续道:“朕长你几岁,若朕走在你之前,朕会把最大的尊荣留给你,准你出宫,奉养恒宁府中。朕希望朕不在的时光,你也能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受伤害,不被诋毁。” “若我走在你前面呢。” “那朕会扶棺一路,一步一步送你去朕的地宫。” “你的地宫?” “对,朕的地宫在茂山,那里有从万树园移来古苍,北面是皇父给朕的赐园——镂云开月。哈……也不知是不是缘分,那块地和你名字也是相契的。朕要和你生则同室,死则同穴,若如桑格嘉措所说,人若流水,这一世的缘分,还能流淌的下一世的话,朕也想试着去找找你,王疏月……” “在。” “咱们彼此等一等啊,别走太快。” 王疏月心里一阵软痛,轻声道:“那也是我们能定得吗?” “反正朕会等等你,至于你等不等朕,你凭良心吧。” 说完,他自己也笑,又道,“其实,朕有一句话,朕不能让别人知道,也不能告诉你,但今日……” 他顿了顿,又道:‘今日既然朕都跟你胡说到这份上,就索性说了吧。” “什么话。” “疏月,朕离不开你。” “我一直都知道。” “什么。” “那天夜里,我是醒的……” 雨声掩万物之声。边地秋草被洗净,抽出刀剑般的锋刃。 时光流逝无因,如谜。 平昌十五年。 据史载,帝南巡。此回随行的的嫔妃只有王疏月一人。 帝妃同游卧云精舍,辰时入,酉时方出。 那一年,长洲的春去得特别晚,过了四月,仍然处处是未开尽的桃花与杏花。担着豆腐脑的小贩从卧云精舍门前行过,落花被风肆意地卷起,纷纷扬扬地落在王疏月头顶。她梳着素净的发髻,没有簪花,蹲在楼外的晒书台上帮着晒书的人们收书。 皇帝站在他身旁,翻着一本长洲学派的文人私集。 其文文采斐然,读之口舌生香,他不由赞道:“嗯!朕恨与此人晚见啊,程英,这个云外居士是长洲何人,召来朕见一见。” 晒书的人们相视一笑。 程英与皇帝却皆不解。 “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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