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那会儿我就是觉得,这个世上,除了母亲,也许再也没有人肯信我,信我王疏月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皇帝回过头去,浴桶里蒸出的水汽蒙了他的眼睛。 有些话,对着王疏月他是说不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信你。” 感觉到背后的人要张口,他立马又更了一句:“朕说王授文和王定清。” 欲盖弥彰。 奈何她有她的灵性去抓攫他话语中转瞬即逝的温情,也不会霸道去逼他承认,只是把他给出的温情内化于心中,再而安安稳稳地消化掉了。 “欸,这是在外头,我给您搓个背吧。” “搓……王疏月,朕问你,你是王授文教出来的女儿吗?” 王疏月已经摁住了皇帝的肩膀。 “不是,我是母亲和卧云教出来的人。主子,您如今身在民间,既连口都改得,如何不肯说几句民间话……欸,您别动,我在宫中指甲留得长,这会让也只敢拿手掌来服侍您,您好生坐着,仔细我刮着您。” 怎么办,总不可能这么光着身子站起来骂她。 皇帝认命的被她摁在浴桶里推搡着。 古朴雅致的闺房,临近水房的,不断散来柴火的气味。 她并不算多么顺畅却极其认真的手法,却毫不费力地召来了皇帝真实的睡意。 在遇见王疏月之前,他一直晚睡少眠,但自从被她在养心殿绑过以后,这个少眠的病却好像渐渐地不要而愈了。 “您可别睡,一会儿我怎么撑得了您起来。” “你弄得朕那么痛,朕怎么睡。” 这话意思有点奇怪,王疏月倒是没反应过来,皇帝自个先懵了。忙抬手按着脖子来掩饰。好在王疏月没有深想,起身倒后面去取何庆备好放在榻上的衣服去了。皇帝这才松了口气,从新靠下来。 头顶屋梁凝结着水珠子,偶尔低下来那么一两滴,落入盆中。 其实民间究竟如何,皇帝一生都懒怠去想。 虽然他要做一代圣主,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但“民间”“百姓”毕竟是几个对他而言,过于宽泛的词,它们代表着紫禁城之外,代表着天子之外。他一个人,对,就是他一个人,住在紫禁城中,孤独地面对着城外一切有灵的生命,无灵的江山水土,为了“百姓”这个永远无法触及实在的虚妄代称,他殚精竭虑了这么些年,所求的其实也就是风调雨顺的夜,能让他安枕好眠。然而为此,他成了全天下唯一一个杀人如麻的人,担着苛刻臣工的名声。与他维护的“人世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这可真是帝王荒谬的命运。 那一夜,王疏月依旧干干净净地躺在他的身边。 皇帝身上的被褥并没有宫中的蓬松馥郁,但身边的人的身子却是温暖而柔软的。 也许王疏月是皇帝有生以来,触碰到的唯一一个与紫禁城没有关联的人。 她来自文心雅存的南方,虽是皇帝近臣的后代,身在宫廷亦顺应宫廷的规矩,但她却从来没有沉沦过。 两年多了,王疏月还是王疏月。 人生在世,娱人悦己。 唯一变了的是,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勇气,把柔情,倾覆给了皇帝这个与人世间格格不入的男人。 凡她在身边,皇帝就肯放心得睡去。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平时陪着他睡觉的时候,都是十分老实地守着她的规矩,蜷着身子,背靠着他缩在他的怀里,这一夜,她却睡得很自在,睡倒半夜的时候,甚至掰过皇帝的手臂,枕在头下。 皇帝被她弄醒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