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时候,却将好撞着皇帝过来。 皇帝便没有进西暖阁,在明间坐下,与周太医说话。 王疏月躺在榻上,隐隐约约听到二人的声音,一个惶恐,一个压抑。 她索性翻了个身,不去刻意听。 过了一会儿,她听皇帝的脚步声进来,像是无意让她起来伺候,善儿并没有来唤她。她也就没有睁眼,静静地躺着。 黑暗中,感到有人扯起了她压在腹上的被子,笨拙地掖在她颚下。 她的喉咙被那人这么一压,忍不住呛了一声。 皇帝连忙松开手,有些无措地退了一步。借灯仔细看她。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偷偷给她盖被子,不知道她心里会如何揶揄。 好在她只是呛了一声,并没有睁眼,呼吸也平匀,看起来并没有醒。 皇帝松了一口气,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周太医还在明间跪候。 皇帝走到他面前低头道:“和妃的身子调理起来难吗?” “回皇上的话,这女子的身子啊,年少时调理起来容易,年纪越大就越艰难。娘娘从前年少时就失于调理,才至如今体寒之症。但奴才一定尽心竭力顾好和娘娘地身子。” 少年时失于调理。 她当然没法好好调理,十三四岁的年纪的,就离了母亲被放在长洲。偌大一个卧云精舍,全仰赖她一个人修复打理。 皇帝心里不自在,他绝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筹谋而对一个女人起愧疚之心,但他吧,很心疼。 皇帝道:“朕不在乎你怎么调理,也不在乎你用什么药,总之朕要她好。你这颗脑袋,朕记在和妃身上,若和妃的身子有好转,朕要好好赏你,若不见好转,朕就给你摘了。” 周太医忙伏身应“是。” “跪安吧。” 梁安送周太医出去。 张得通见皇帝坐在紫檀椅上没动,便上前道:“万岁爷,您今儿……翻了淑主儿的牌子,这会儿人已经在养心殿围房里候着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张得通顿时不敢再出声。 “传话给她,让她在围房歇了。” “是……那万岁爷呢,今儿还回养心殿歇吗?” 皇帝朝西暖阁看了一眼,层层帐后,仍能听见王疏月均匀柔软的呼吸声。 皇帝出痘疮最难熬的那一段时日,是她伺候过来的。 就这么一副身子骨,也不知道那段时日她是怎么撑熬下来的。皇帝想起她入宫后事,先是被自己烫伤,后又冷在大雪里跪了整整一夜,再被皇后罚去乾清宫守灯,没有哪一样不伤身。 “何庆。” “朕交代你一句话。” “是,万岁爷您说,奴才听着。” “耳朵过来。” “是。” 这句话,连张得通都没有听到。 皇帝说完,起身就去南书房看折子去了。 次日张得通拿了棍子把何庆打得齿牙咧嘴,才把那句话逼了出来。 “万岁爷说,下次他要责和主儿的时候,要奴才劝着他。” 第37章 虞美人(一) 六月初四这一日,皇帝驻跸畅春园。 沉寂了整整半年的园子一朝热闹起来。但皇帝的政务依旧繁忙,户部使了吃奶的劲儿清亏空,终于把顺宁年间的亏空全部拟了出来了。足足两百多万白银啊,纵使是乌善,也被这个数字吓得咂舌,不敢轻易把折子往皇帝面前递。 于是这烫手的山芋又递到了王授文手里。 皇帝在畅春园,南书房议所就挪到了清溪书屋后面澹宁居。这会儿辰时将过,皇帝正在清溪屋召见吴璟王原祈等几个奉召编撰《佩文斋书画谱》的人。澹宁居里,程英和十二爷皆有些惶急。 “吴璟他们一早就进去了。如今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散了。” 十二爷手上捏着那的道白壳子,绕着紫檀椅走了一圈。“今儿这道折子……怎么递。” 程英立在一尊掐丝珐琅壁瓶后面,朝清溪书屋那边张望。“王爷,臣看就今儿递了吧。皇上喜欢书画,同那些人讲谈下来,心绪不会差。” 十二道:“本王就怕皇上一时气极,要把户部的尔璞判个斩监候。这牵连大了,他要一发疯,把该咬的不该咬的人都咬出来就不得了了。” 程英见王授文站在紫檀木书案旁若有所思。 “王老,听您的意思呢,您别不出声。” 王授文摇了摇头,对曾少阳道:“谁陪着皇上见那些人。” 曾少阳道:“大人,听何庆说,是和主儿。”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