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见自己妹妹留下的这个女儿着实可怜,更是打心眼儿里的疼她。 又见她吃喝不顾地守着灵,人日渐消瘦,即便如此,也从不听她痛哭。 那性子,模样,都越看越像自己的妹妹。 “月儿,厨房熬了粳米粥。多少吃点吧。” 法船烧过,御道上的声响渐燥耳。吴宣从二门进来,正遇王疏月焚过一轮香。 见吴宣过来,还是全了个礼。 “姨妈,疏月不饿。” “不饿也吃点。” 说着,她亲手将碗从萍露手上端了过来,送到她手边。“女儿家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要不了几日,这皮肤啊,指甲啊,就得黯淡了。听姨妈的话,去歇歇,你母亲从前是留过话的,连你哥哥都不让回来,就是怕你们这两个孩子太过伤心。” 王疏月见吴宣亲自端着粥碗,忙接了过来。 吴宣顺势扶着她从灵前站起,走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 那米粥熬得恰到好处,王疏月吃了两口,胃里稍暖些。 “姨妈,这些日子,辛苦姨妈替我们照看了,等哥哥回来,我们兄妹再好好跟姨妈磕头。” 吴宣理了理她额头前的碎发。见她脸上伤痕已经基本上平复下去了。只剩下长新肉的地方还微微有些发红。便隔着绢子用手轻轻地去触了触。 “还疼吗?” “早不疼了。” 她露了个淡淡的笑容。面色苍白着实令人疼。 吴宣将那柔软的女儿身子搂进怀里。 “傻丫头啊,若你的母亲知道你吃了这些苦,一定痛死了。你和定青,叫我一声姨母,我啊……却一直把你们当成是自己孩子,别说什么磕头的话,你哪里知道,姨妈有多心疼你。” 王疏月靠在吴宣怀中点了点头。 “姨妈,娘走得时候,有没有话,留给我和哥哥。” 吴宣喉咙里一哽,低头看着她,强忍下泪道:“你知道的啊,去年春天就病得不大能认人了,去的时候……很安静。” “那真好。” 吴宣一下一下抚着王疏月背脊,轻声道:“你的娘亲这辈子,最心疼的就是你。” “我知道,娘亲总觉得她亏欠了我,让我在长洲一个人住了那么多年,但其实……月儿过得挺好的。倒是哥哥多年在外,很是辛苦。” “是啊,你们的娘,没能看到你们成婚,终究是个憾事。月儿,皇家的人都复杂,你母亲一直不愿意你搅入其中,奈何你父亲……” “姨妈。” 她温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抬起头来凝向吴宣的眼睛。 “您放心,我会让母亲和您都安心。” 吴宣忍泪点头,“好孩子,你娘亲一定会在天上佑着你,佑你这一生啊,平平顺顺的。” 再勇敢坚强的人,也会有累的时候。 吴宣身上的青香木味道像极了王疏月的母亲,王疏月在吴宣怀里,不知道不觉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吴宣不在,外院却在吵闹,王疏月摁了摁太阳穴,撑着椅背站起身来,正要推门出去,却见的萍露匆匆走进来。 “前面怎么了。” “没……没怎么,小姐,您饿了吧,来……” “到底怎么了。谁来了吗?” 萍露拍了拍脑门,“欸,小姐,我也不会说话,总之姨太太让您别出去,就在这里呆着。” 然而她连呆都呆不住了。 只见二门被从从外面撞开,吴宣人抓扯地披头散发,身子还被几个侍卫摁着。她嗓子撕得沙哑,拖长声音道:“福晋,里面是灵堂,求福晋给夫人一分安宁吧。” 王疏月认出了那渐行渐近的女人。 她一路直直地凝着王疏月的眼睛。步履极快,几步就已经逼到了她的眼前。 竟然是富察氏,贺临的嫡福晋。 第15章 采桑子(三) “奴才一向敬重福晋。” 富察氏在灵堂前的石阶前立住。不知道为何,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头看着王疏月,一双手紧紧地交扣在一起,眼眶通红,眼睛里甚至渗着血丝。喉咙里一口一口缓慢地吞咽,似乎也在竭力地抑制着什么情绪。 虽然是大冷的天,她穿得却很单薄,眉目间渗着悲绝。 良久,她终于吞咽下最后一口,稍仰起头来,闭上眼睛,眼泪不可抑制地从眼眶的缝隙之流出来。 “王疏月,你也谈敬重?” 如饮冷凉水。 她虽要强立得笔直,声音却抖得厉害。 说出这句话,她有些后悔,可是越后悔就越不肯让人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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