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了六千两金, 全吐给了你们户部, 还在御前得了一顿申饬,被罚了三年俸,裴某手头比户部更穷啊。李相与其在兵马元帅府里耗时间, 不如出门前行, 沿着大街过两三个坊, 直奔太原王氏的主宅募捐?王氏百年底蕴,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李相定然收获丰厚。” 李相见他油盐不进,心里焦躁,按捺着喝了口热茶。 下一刻,噗地全喷出来。 “咳咳咳……这是什么水……” “李相见谅,”裴显自己也喝了一口手里的茶,四平八稳地放下了。 “府里的亲兵不会茶艺,只会用灶上烧开的热水冲茶,沾了点昨晚锅子的油腥,李相将就着喝点。” 一场会面不欢而散。李相拂袖而去,怒冲冲地出门上马。裴显在门口目送,看他的方向,果然是直奔王氏大宅所在的方向去了。 等李相带着户部衙役走远了,门外斜对面的深巷里,一辆停了许久的寻常马车缓缓驶出,停在兵马元帅府的乌头门外。 姜鸾下了马车。 “你又说了些什么,把李相给气成个紫茄子?”姜鸾若有所思地盯着李相奔远的马背, “他登门募捐,也是为了筹备军饷。你没给他?” 裴显领着姜鸾往门里走。 “没钱。”他理所当然地道,“之前登闻鼓那桩事,御前被罚了三年俸,能供养全府吃喝已经不错了。” 姜鸾停步,回头又瞄了眼李相远去长街尽头的背影。五十来岁的人了,在大街上打鞭催马,从背影里都能瞧见旺盛的心火。 “一毛不拔,你真要把人得罪狠了。我手里还有五千余两的金铤,前阵子私下里拿去融了,重新融成了五十两一锭的大金锭。回头我用你的名义,给户部送五千两金去吧。” 裴显道,“不必。” 姜鸾不听他的。“瞧瞧你把事做绝的路子。去年才入的京,给自己竖了多少对手?李相性情算是圆滑的,跟你天天在政事堂早晚见面,你要跟他再撕破一回脸?不行,五千两金必须得给他。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裴显也不再反对,“阿鸾体恤,我承你的情。” 姜鸾好笑地瞄他,“我都掏了五千两金了,换你一句实话。你手上真没钱?” 裴显镇定地走出几步,回答,“兵马元帅府里没钱。” 姜鸾点点头,那就是钱不在京城里的意思。 “钱帛落于别人手里,去了何处可不一定。”裴显又往前缓行几步,额外解释几句, “捏在自己的手里,从粮草,军饷,兵器,辎重,就连送去边境的押送队伍,都可以一手筹备。” “是你会说的话。”姜鸾失笑,“但朝廷运作繁杂,不能都捏在一个人的手里,还是需要分工。找个放心的人,这些筹措准备的繁杂庶务还是分出去一些的好。” 裴显不置可否。“那就找到放心的人再说。” 两人走过庭院的长夹道,熟门熟路地进了书房。迎面宽大的书案上摆放一盆显眼的墨兰,枝叶雅致墨绿,玉白色花瓣伸展,赫然就是昨日刚送过来的一盆兰草珍品,企剑白墨。 两人前后进了书房,当然不是真的‘鉴赏珍品墨兰’。裴显关了门,开门见山询问, “阿鸾心里有心事?少见你郁郁不开怀的模样。” 姜鸾心里确实不甚开怀。几件事积压到了一处。 二姊自从太行山下回来,就时不时地惊做一次噩梦,梦魇时会惊叫出声,梦里会落泪,还会含糊呓语几声。谢征每夜陪伴身侧,见情况不对就把人推醒,有一次听见姜双鹭梦中竟然惊喊出清晰的一声:“韩震龙!” 谢征私下里找过姜鸾,沉重地提起这件事。 朔方节度使韩震龙,去年八月里领兵潜入宫禁意图作乱,当夜即被处死,定的是谋逆重罪,夷了三族。 姜双鹭从未亲见过韩震龙。她不怎么关注政务,白日里谢征试着问起几句,她甚至连韩震龙是什么人都想不起。 谢征和姜鸾说,“只怕是战场招惹了尸阴气,惹来凶煞怨魂纠缠。” 当时谢征还庆幸,只要他抱着妻子入睡,整夜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