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泉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托孙炜给你的那个锦盒,你一直没有收到,你想不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楚泉点着头,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 “三年前我替你转移‘瑶草牵机’前的那个晚上,我在灯下坐了一夜,脑子里想的都是,在离开人世之前,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写了六十封信,一年一封,你能看到七十多岁。在你老的牙齿都掉光的时候,还能记起来,曾经有一个不太中用的哥哥,深深的爱着你。” “可惜那个锦盒丢了,不过没关系,这三年里我又写了许多,全部藏在霜云殿床下的那个柜子里了,应该不止六十了,足够你看到一百岁了。”楚源笑了出来,颤抖的手指摸着楚泉的头发:“希望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楚源觉得有些累了,缓缓闭上眼睛。 楚泉心内痛苦难言,趴在他耳边嘶吼:“不许睡!睁开眼睛啊!你听到没有?” 楚源皱着眉,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霸道的。”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勉力睁开眼睛,看着她,神色无限的温柔。 “我多活了三年,已经很满足了。”他感谢上天赐给他的这三年,让他完成了许多没来得及做的事。 “谢谢……”不知道他在谢什么,只是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一剪清风,微微拂过水面,留下一道很浅很浅的涟漪,顷刻消散。 马车外,乌鸦低低叫了一声,声音粗劣难听,却带着些期待和欣喜,那是进食前的愉悦。 荆莽丛生的孤坟,腐朽溃烂的棺木,森然可怖的白骨以及焦黑扭曲的树枝,乱葬岗的风景一如往常。 与肮脏腥臭的乱葬岗格格不入的华丽马车里,楚源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良久,马车内传来一声哀嚎,凄厉又哀伤,声音一直送出去很远。 听到声音,谢时雨看向沈恪,眼中带着微微的涩意:“我们走吧。” 沈恪搀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背,谢时雨没有推开。两个人并肩走在碎石堆里,背影被阳光拉成一道线,又细又长。 楚源死了,他的尸体被运送回王宫,等待巫祝七日祈福后,葬入王室的陵墓里。对于一个没有王室血脉的人来说,这是莫大的荣幸。他的父亲楚剑雄,甚至都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然而祈福的第三天夜里,楚源的尸首被盗,与尸首一同消失的,还有霜云殿内的一些东西,经过宫女检查,发现少了一只柜子,以及所有的宫灯和蜡烛。 王后大怒,却用雷霆手段将这个消息隐瞒下来,四天后,依旧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命人抬着楚源的棺椁葬入陵墓。 整个连尹城都挂上了白布,哀悼这位生前并不出名的楚家公子。楚府上下,都感念王后娘娘的恩情。 唯有世子府门前没有悬挂白布,一如既往的恢弘贵气。 是夜,清辉殿里,谢时雨正收拾着行囊,此间事了,她不日便要离开连尹城。 宫灯微微摇曳,一个黑色的影子从窗棱外翻身而入。 谢时雨顿了顿,看向来人,便是一惊。 “楚姑娘?” 楚泉穿一身黑色紧身衣,头发高高束起,脖间挂着一个天青色的瓷瓶,神色平静地看她。 “神医还记得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 谢时雨愣了愣,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句。 “你说过要治好我的眼睛。” 谢时雨沉默半晌,有些讶异,她记得当初楚泉并不愿意医治。 “求神医治好我的眼睛。” 楚泉直直地跪在泛着冷冽光华的地砖上。 谢时雨连忙将她扶起,“楚姑娘,不必行如此大礼,我会尽我所能,医治你的眼睛。” 楚泉站起身,伸手摸上脖间的瓷瓶,唇边含笑,左眼中的阴翳幽深,有些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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