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简展开,袁峰从头看到尾,小脸紧绷,全无半分欣喜。 桓容眉尾挑高。 大国伯是三等爵,同县公相差两级,同样可以有封地。 寿春地属幽州,之前为袁真占据,刚收回不到两月。以此为封号,朝廷打的是什么主意? 眼馋袁真留下的势力,以为捞不着,干脆伸手搅局,意图让他和小孩反目? 袁峰留在幽州,他就要捏着鼻子给出寿春,如若不然,袁真留下的势力必定会心生不满;若是返回族里,之前的布局都将作废。袁氏族人大可开口要回“家族资产”和部曲,只要桓容还顾惜名声,就不能压下不还。 事情到了最后,未必能真将桓容如何,但割下两块肉,让他堵心几天却不是问题。 从行事来看,八成又是太后的手笔,估计也有朝中的推波助澜。 难怪阿讷明白过来,一声也不敢出。 换成任何人,遇上这样的事都会暴怒。 忙忙碌碌一回,又是调兵又是花钱,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实在想不开,估计就要剑斩来使。 或许,对方期待他有这样反应? 一线灵光闪过脑海,桓容看向阿讷,目光带着怜悯。 他就觉得奇怪,褚太后再脑抽,也不该让内侍来送封赏,更不该让那么一个废物点心来府中刺探,分明是想着被发现! 如此一环逃一环,分明就是要激怒自己,让他怒起杀人! 无论原因为何,斩杀朝廷来使,还是太后宫的大长乐,都是明摆着要造反。 建康目前的局势,仿佛一个火药桶,随时都可能点燃。如果能以桓容为突破口,借机削弱桓大司马的名望,压一压他的势力,想必郗愔和王谢士族都乐意为之。 难怪王献之会派人来盱眙。 想到那封语焉不详,却处处透着暗机的书信,桓容不禁长吁一口气。 如此看来,琅琊王氏还能继续合作。如若王献之没有一点反应,就像当初的郗愔一样,坐视他走入圈套,这个盟友也只能一刀两断。 “峰不才,不敢受此厚封。” 意外的,袁峰当着众人开口,拒绝了授封的旨意,更将竹简退还。 阿讷双眼圆睁,愣在当场。 桓容也吃了一惊。 “这是为何?” “峰年幼,不能担此重任。”袁峰认真道,“且峰要为大父大君斩衰,授爵不合规矩。请大长乐如实回禀太后。” 袁峰表情严肃,话里挑不出半点毛病。 桓容诧异难掩,阿讷却如坠冰窖。 “如无他事,峰尚要抄录道经,就此告退,还请大长乐莫怪。” 话落,袁峰再向桓容行礼,转身退出客室。 行到中途,遇上候在廊下的保母,袁峰迎了上去,拉住保母的衣袖,随即又松开,脚步快了几分。 “郎君为何不受封爵?”保母低声问道。 “受了就是死,我想活。”袁峰表情冷然,如秦雷在袁府惊鸿一瞥,半点不似五岁孩童。 “大父说过,只有投靠桓使君我才能活。无论去建康、去京口,还是返回族中,都是死路一条。没有爵位尚能苟延残喘,有了爵位怕会死得更快。” “郎君慎言。”保母担忧道。 “无碍。”袁峰摇摇头,扫过廊下的健仆,淡然道,“桓使君以诚实待我,我亦无需过多隐瞒。” 保母沉吟片刻,低声问道:“郎君要服斩衰,膳食上需得留意。” “无妨。”袁峰抬起头,现出天真的笑容,“大父素来怜我,心意到即可。至于大君,保母以为我有几分诚心?” 自他懂事以来,除了大父,唯有桓使君真心待他。便是阿母都曾将朱氏放在他之前。 袁峰天生聪慧,心性果敢坚毅,因袁瑾所为又添几分凉薄,轻易不会付出信任。 再过几年,任凭桓容再费心,也无法轻易打开他的心防。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他的信任,方才成为一个例外。 “我今日的《诗经》尚未读完。”袁峰收起笑容,脚步变得更快,“我想听阿兄讲卫风,需得尽快背诵。” 清脆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保母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抿了抿红唇,微低下头,小心的跟在袁峰身侧,再不发一言。 平地忽起一阵凉风,天空乌云堆积,雨水夹着雪子簌簌飞落。 卷过廊下时,浑似一匹白色的绢纱,轻轻飘散,朦胧了匆匆经过的身影,压过了清脆的嗓音。 客室内,阿讷从惊愕中回神,愈发坐立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