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琳咳嗽两声,取下烤饼递给荀宥,眨了眨眼,这些时日还没明白?府君面前,吃饭最大,他事尽要靠后。 三人围着火堆吃饼,营中士卒均在大快朵颐。 随桓容殿后的两千人不缺肉食,其他将兵则不然。看到大块的炙肉,双眼都能放出光来。幢主和队主好歹能矜持一下,什长和伍长哪管许多,全部袖子一撸和士卒开抢。 中军大帐内,诸位大佬推杯换盏,面上一团和气,背地暗潮汹涌。 大帐之外,无论军官士卒,全都敞开了肚皮,吃得满嘴油花,全无形象。 桓容吃完六个蒸饼,三块拳头大的炙肉,喝完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勉强五分饱。重新将蒸饼架在火上,看向已经吃饱,只能陪着他撕饼皮的两位舍人,笑道:“方才仲仁问我,大司马会选哪条路。” 荀宥停下动作,认真的看着桓容,道:“府君可有答案?” “没有。” “……” “不过,无论大司马如何决定,于我都无大碍。” 荀宥微锁眉心,钟琳亦有几分不解。 桓容将蒸饼翻了个个,接过阿黍调好的酱料,仔细的刷到饼上,口中道:“自我出仕,至今一载有余,始终未曾归家探望。朝廷有制,逢腊日,官员皆可休假,我自要返回建康与家母团聚,尽人子之孝。” 腊日是华夏古节,历史悠久,早在夏商之时便有记载。 魏晋时期,腊日被视为团聚之日,遇上重视节庆的官员,一些罪轻的囚犯都会被放回家过节。 时人重孝。 大军既已南归,桓容要回建康同母团聚,只会被世人称道,无人会加以指摘,斥他任性妄为。 “故而,无论大军走梁郡还是入历阳,都于我无碍。” 抵达淮阳之前,桓容曾有几分担忧,还是周太守提醒了他。 “周太守曾提此言?” “并未直接言明。”桓容取下蒸饼,道,“周使君只言腊日将近,外出之人陆续归家,城中愈发热闹。如我有意,可入城一观。” 荀宥和钟琳都是聪明人,稍一思量,便明白其中暗示。 周太守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此时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给桓容提了醒,他根本不必跟随渣爹脚步,被动的见招拆招,大可以此为借口走人。 若是秦汉隋唐,这种行为简直不可想象。哪怕是早些年的三国时期,也会被扣上违犯军令的罪名。 换成晋朝,潇洒是风尚,不羁是必须,放浪是性格。加上桓容头顶孝道,尊崇传统,行具大义,他要回建康,桓大司马当真拦不住。 吃完蒸饼,桓容取过布巾净手。 夜风渐起,天气转冷。 桓容打了个喷嚏,站起身,打算回车休息。 刚走出两步,忽听钟琳道:“府君,各州刺使均在宴上,又有淮南太守在场,何不趁此时请见大司马?” 桓容停住脚步,转身看向钟琳。 “孔玙何意?” “冬日多雨雪,府君既要返回建康,自当尽日启程。” 潜台词是:冬天的路不好走,尽早启程为上。择日不如撞日,各州大佬都在场,桓容这时开口,桓大司马碍于面子也得放行。 “府君,孔玙所言有理。” 有诸州刺使为见证,桓容孝顺之名定当远播。日后如有他人以父子之隙攻讦,今日之事就是最好的反驳。 谁说府君不孝顺? 脸伸过来,抽不肿你! 钟琳和荀宥互看一眼,深知彼此言下之意,有志一同劝说桓容,为免夜长梦多,早走一天是一天。最好今天开口,明天一早就出发! 桓容挑眉,琢磨两秒,拊掌笑道:“善!” 中军大营中,篝火熊熊燃烧。 酒香和肉香在营地中飘散,大帐中不时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似能驱散冬日的湿冷。 桓容步行来到帐前,被巡营士卒拦住,张口道明来意。士卒请他稍待,快行几步告知部曲,后者看了桓容一眼,当即入帐禀报。 少顷,帐中笑声忽然一顿,部曲自大帐走出,请桓容入内。 “桓校尉请。” 桓容笑着颔首,整肃衣冠,迈步走进帐中。 帐帘半垂,背后犹有凉风,前方却是暖意扑面,夹带着浓郁的酒香,熏人欲醉。 桓容的酒量一般,并且喝酒上头。仅是闻到酒香,脸上就有些红。被暖意一熏,暗中攥紧手指,方才稳步上前,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