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死役”,才有了殇帐。 殇帐灯火明亮,鲜卑人早期的宗教信仰和火有关,军中虽然不许宣扬鬼神之说,但这种千百年来来流传下来的规矩却是不可能改变的。殇帐里留着许多守夜的同火,殇帐外立着火盆,里面焚烧着死者身前穿过的衣服。 “烧葬”和“鼓乐歌舞相送”是鲜卑人的传统,若有萨满在的话,没有尸骨的人,还要招魂虚葬。 如今萨满自然是不会有,不过军中向来对士卒如何发散心中的悲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处偏僻的殇帐外若是鼓乐整晚,也没有几个军纪官会管。 贺穆兰没有来过殇帐,她的火里人都活的好好的,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也许前世花木兰有过,但这些记忆并不深刻。 也许对花木兰来说,这些记忆已经多到麻木,无需牢记了吧。 所以她受到的震撼,根本不足以言说。 她参加过不少次葬礼,毕竟她上辈子是法医。那些追悼会上的苦痛流涕,那些躺倒在地上的妇人哭的如同唱歌一般的场景,已经让她对“丧仪”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可是鲜卑人不是那样,鲜卑人是唱着歌守灵的。 殇帐四处随处可见击鼓而歌之人,也有些人跪在尸首前,把生者之前用过的东西放入巨大的火盆中,一点点的烧掉。 殇帐绵延一片,除了尸身、火盆、击鼓而歌之人,还有许多穿着白衣的巡夜官,他们是为了防止失火而设置的杂役,每人身后都有大缸,里面是每天从军营各处搜集来的污水,可以随时用来灭火。 贺穆兰就在一片踏歌声、鼓乐声中,跟着那一火人找到了他们同火的尸首。 头颅被放在死者生前的马鞍上,想来他的战马也已经是死了。 军中又要有一顿马肉肉干可食,那些剥下来的马革,不知又要裹上多少战死者的尸体。 他们见贺穆兰果然前来,一个个又是欢笑又是落泪,行礼的、大声赞叹她的德行的皆有。贺穆兰跪坐在那具尸体的身旁,拿起那颗已经发青的头颅,仔细比对了一下。 这是她的职业习惯,先看看伤口。 “……确实是他的身子。” 贺穆兰丢下这么一句话,开始弯下腰缝合了。 “这自然是他的身子,老九一直盯着。头是火长和老四老五拼死抢回来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鲜卑人擦了擦眼泪。 “二哥是我们之中武艺最好的一个,老天真不长眼睛。” 是啊,在战场上,武艺好,不一定就代表不会死啊。 贺穆兰小心的缝合起尸体,法医的职业道德之一就是“尊重尸体”,所以大部分时候即使进行了检验,只要尸体没有残破到不可修复,在检验完成后都会基本缝合好,保持完整。 虽然缝合不会像做外科手术那样仔细,但也会按照家属的要求去做。器官也会装进袋子里放入腹腔内。 对于这种工作来说,贺穆兰做的比杀人趁手多了,自然是神情认真严肃,手法精准熟练。 看着一个人在死人身上飞针走线,而且缝合手法和女人缝衣服完全不同,那几个同袍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卢日里的同伴所说的话。 “花木兰,是可以通灵之人……他替卢日里把遗言说出来了……” . “花火长,他有什么遗憾吗?” 忍了半天,老三还是开了口。 贺穆兰正在忙,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还以为说这人死的痛不痛苦,她安慰家属是做惯了的,立刻不假思索地开口。 “伤口平整,用刀的人砍的很快,他应该没有痛苦太久,所以肌肉都没有痉挛起来。他并不是非常痛苦的离开这个世界的。” 几个年纪较小的火伴立刻如释重负的抱在一起,像是得到了什么赦免。 缝合结束后,贺穆兰接受了几个同袍的谢意,擦了擦手,站起身来。 跪坐的太久了,猛然站起来时头有些发晕。她的眼睛蓦地一下子像是没有了焦距,在这灯光下看起来更是神秘又惑人,那几个同火不知为何对着这个并不算高大的男人升起了一股敬畏之心,纷纷拜伏了下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