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口气,自打听见了洛蔓笙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心里纵是不痛快,那点气也算是消了。 “苏姑娘在想什么?”洛蔓笙带着些自来熟,径直就坐到了苏苑音的身边,托着腮瞧她,未施粉黛的面上素净又明媚。 两人其实就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所以苏苑音有些不习惯她这般亲昵。 “你来找我是为了萧阙?”她偏了偏头,揣度洛蔓笙的用意。 洛蔓笙轻笑两声:“是,也不是,不如苏姑娘先听我讲个故事如何?” 苏苑音转过头去,正巧瞧见了一双神色似是在逐渐飘远的眸子。 她同薛鸣岐的婚事是自小就定下的,所以她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身上有婚约,薛鸣岐她偷偷见过,生得唇红齿白,倒是一副好皮囊,所以她还算是欣然接受,只那薛鸣岐却好似不太钟意她,对她也常避之不及,好在国公府的人不同他这般讨厌,待她也都极好。 因为是武将世家出身,薛爷爷忠心报国,说一不二,时雨姨直爽大方总向着她,薛伯父常年驻守兖州铁骨铮铮,只薛鸣岐同他们都不同,武艺稀松平常,更是狡猾得像一只狐狸。 只是后来突生变故,从洛家锒铛入狱到消失的密旨突然出现,已经辗转数月,他们众叛亲离,薛家不出手相救,也是人之常情,怨不得谁。 就在父亲认罪的前夕,母亲在牢狱之中重病缠身,她将母亲抱在怀里,感受到母亲的生机在慢慢流失,又无能为力,就算不是死在这里,他们不日也要上断头台,横竖都是个死,她被关得已经没了气性,甚至已经开始在想,什么死法能最痛快。 那天好像正值年关,丧钟响了一夜,关押他们的牢房里来了人将父亲带走,次日清晨才回,后来只听说父亲已经认了罪,永曦帝念在父亲前半生的功绩,他们改为了流放。 毕竟人生在世,哪里有不怕死的,到底是能瞧见一丝生的希望,母亲也较之以往更振作。 只是流放的路真的很难,寒来暑往几个春秋更迭,最后到了黄州已经只有三十几人,本来应是挺过来就好,可负责押送的官兵突然全都不见,父亲觉出不对赶紧向在兖州驻守的薛伯父写信求救。 只是最后等不到援兵却等来了杀人不眨眼的山匪。 母亲早都瘦的脱相了,父亲的咳嗽也越发严重,有时还会见血,都是在苦苦寻求一线生机,眼看最艰难的时候都要熬过去了,却再最后被关上唯一的门。 先帝驾崩那天,天牢中来了贵人要见父亲,她正好能看见一截明黄色的衣角,她其实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认罪,永曦帝怕坐不稳龙椅,而父亲为了保全阖族,与虎谋皮,最后换来个被对方失信背叛的下场。 她在无尽的绝望中死死瞪着这些山匪,将心底的恨意全部释放,痛声大骂着所有人,骂永曦帝。山匪狰狞着朝她落下刀,她悲愤交加,唯没有恐惧。 最后有人的刀比他快,他先倒在了她的面前,像是一条丧家之犬,浑身弥漫着恶臭,她难解心头之恨,捡起刀又在他身上补了几刀,血溅的到处都是,她却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末了她才想起那个先出手救她的人。 那个少年持剑而立,眉宇间都带着狠劲儿,眼底蓄满了戾气,同从前见过他的样子截然不同。 那时的他还尚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通身都是杀意,眸光冷得瘆人,可纵使他从一个人人恭维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冷漠阴郁手染鲜血的偏执少年,却也是他划破了笼罩着她的无尽绝望,饶有兴致的笑着问她,想不想报仇。 … 洛蔓苼将启封的回忆又慢慢合上,垂下眸子看见了苏苑音手上被烫出的红痕。 她有时候当真想不明白,先帝驾崩,萧阙性情大变,活得越发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假人,可是本来谁都捂不热,却竟能自己生出一颗恻隐之心,甚至将爱意全都给予她。 原来他不是从不回头,更不是冷心冷情,只是在过去,那个人没叫他遇上罢了。 他给她亲手报仇的机会,她的命也是他给的,萧阙在她心里永远有个重要的位置。 所以她可不想再见他为苏苑音自折一身傲骨。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