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站了起来。他蹲了好一会儿,腿麻麻的,转头一看,章修严走过来了,正定定地望着他,眼底满满的都是关切。袁宁跑了过去:“大哥,是父亲有事要走了吗?” 章修严说:“没有,父亲他们还要过来替祖母和姑姑扫墓。”几个墓地离得很近,既然都过来拜祭了,章先生自然不会只去拜祭朋友。 章修严注视着袁宁。 袁宁避开章修严的目光,望向章先生那边。天有点阴,但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甚至连风都静止了。章先生的神情沉静,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墓碑,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关于过去的哀思里。 即使是父亲这么厉害的人也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袁宁这样想着。 袁宁扭过头,终于敢对上章修严的眼睛。他望着章修严眼底映着自己的模样,那里面的他还那么小、还那么稚嫩,不会让任何人对他设防。袁宁说:“大哥,你知道父亲和那个叔叔的事吗?父亲看起来很难过,每一年都很难过。”在为祖母、姑姑扫墓时,章先生也是这样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部分。”章修严说,“父亲很久以前曾到南边历练,那边临近边境,比较乱,父亲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整治出点样子来。这个叔叔是那边的人,从小没了家人,不过很有出息,能办事,也能扛枪,是那边的一把手,帮了父亲很多忙。他还曾和父亲一起到这边来做客——我在祖父那看过他的照片。” “原来是这样!”袁宁恍然,“所以父亲和他感情很好!” “也不是这样,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矛盾很大,”章修严说,“父亲觉得他不守规则、难以管制,他也觉得父亲循规蹈矩、过于死板,两个人几乎一开会就吵,吵得其他人都忍不住上前劝开他们,怕他气极了会拔枪毙了父亲。” 袁宁吃惊。他想不出章先生和人吵架的模样。那可真是难以想象! 章修严看出了袁宁的心思,说:“听爷爷说,父亲以前是吵出名的,放到谁手下都让人头疼,”章先生若不是那样的脾气,也不会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足以和章家大伯相抗衡的位置。章修严顿了顿,“好像是那位叔叔意外牺牲之后,父亲才渐渐收敛了脾气。” 以前的章先生像想要展翅翱翔的鹰,叫声响亮、志在长空,任谁见了都会夸上几句“了不得”。可如今的章先生却是蛰伏的猛兽,收起了锋利的爪牙,只剩一双眼睛还藏着未曾褪去的冷锐。 他已经不会再去争吵,只步步为营地攻城略地,把看中的目标一个个纳入囊中。 袁宁听得入了神。 等把章修严说的话都消化了,袁宁才小声说:“所以父亲不是一开始就像现在这么严肃的吗?” 章修严一愣,点了点头。 “那大哥一点都不像父亲,”袁宁得出结论,“大哥从小就很严肃!” “……” “听说男孩子会偷偷模仿爸爸。”袁宁说,“所以大哥是偷偷学父亲对不对?” “…………” 章修严不和袁宁说话了。 袁宁知道自己说中了。大哥以前会做噩梦,四哥回来以后就好了很多。大哥一定是因为四哥丢了、妈妈病了,才会小小年纪就把自己装成小老头。大哥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亲近,只是不习惯而已,四哥回来后也能抱大哥、亲大哥——慢慢地,什么都会好的,会有人看破大哥的伪装,看见大哥最柔软、最温柔的心。 这时章先生他们过来了,袁宁没有拉章修严的手,而是自己跑了过去,和章修鸣一起给素未谋面的祖母和姑姑送花。 袁宁和章修鸣出生时祖母和姑姑都已经不在了,关于她们的事都是从祖父、妈妈那里听说的。不过袁宁看过祖母她们翻译的国外读本,感觉得到字里行间透着的温柔与美好。 袁宁在心里默默祷念:“奶奶,姑姑,大哥很好很好,父亲也很好很好,拜托你们一定要保佑他们以后越来越好。” 章家人一家人回到家,一切归于平静。首都大学开学了,章修严坐火车去了首都,章先生开始上班。袁宁跟着沈姨置办好春季要用的日用品,列好适合冬春交接这个时节的菜谱,悄无声息地把以前章修严做的事都做了,才背着小书包去上学。 吴溪笔的体验活动开始那天,袁宁被邀请过去参加。他叫上宋星辰、郝小岚一起去了文化馆,热热闹闹地体验了一天,收获了一支亲手做的笔。朝辉笔厂派过来的两个年轻人很好学,也很聪明,已经基本掌握了吴溪笔的制法。 吴老在张副会长的帮助之下为吴溪笔申请了专利,走的是协会程序,速度非常快,那边一上班就批了。朝辉笔厂已经和吴老商讨合同,准备在二月立刻投入生产。要是吴溪笔能在三月的“蒙恬会”上崭露锋芒,销量就不必发愁了。 三月十六是蒙恬诞辰,据说蒙恬是发明毛笔的人,制笔人尊称他为“鼻祖”。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