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你可知我为何必得要替自己争到和悦?” 如玉也止步,仰头盯着张诚:“隔墙有耳,慎言安命,钦越,回头好好走你的路。” 再拾级而上,回头整个皇城的隆廓渐显。张诚又道:“永国府也许大难在即,能赏公主的那个,才有唯一的出路。说不定到了那一天,大哥二哥都要跪着求到我张诚门上,求我这个庶子保他们一条生路了?” 如玉道:“这世间凡为兄弟,大约有两种,一种盼着大家皆日子好过,彼此相帮,蒸蒸日上。另一种,盼着别人都活于苦难之中,唯自己一人逍遥富贵,最盼着兄弟们身陷囹圄,而自己朱门酒肉,夜夜笙歌,大约这便是君子小人的区别。” 等着兄弟们都落难了跪求到自己门上,这种心态,委实小人之极。 张诚也不顾如玉的耻笑,自嘲一笑道:“若我也是嫡子,张君所能做到的,我也一样能做到。” 如玉有些不耐烦了,抬头见张诚仍还不走,忽而说道:“张诚,你若再不走,我便吐你一身!” 她当初就是吐了他一身,才能保住一条小命。在永国府还连着往他身上吐了两回。张诚忆起那一身的腌瓒,果真吓的连爬几步。 极目亭就在头顶,仰目可及。张诚终于还是忍不住,又道:“我那个小小的承诺,虽看似寒碜,远不及永国府的二房主母之位更光鲜,但它永远都会在原地等着你。若是有一日你终于看到张君那一脸真诚下的虚伪,又被赵荡逼到退无可退之处,说不定一处小院,才是你最后的安身归所。” 背山之处,浓荫遮荡,只他二人,再无人看到。如玉笑嘻嘻的,恰就是在西京持摊卖字画时扮成男子那副顽皮样子,忽而伸出食指看了看,才张开嘴,张诚知她扣咽门的狭促,以为她果真要吐自己一身,坏了尚公主的大事,吓的连拾级几步,自己先行上了极目亭。 如玉稍后而上,姜大家亦在。她是公主的教习嬷嬷,见了如玉也是略点点头。和悦公主衣着十分华丽,头戴高冠,冠上镶颗指腹圆的母珠,周遭圆珠相绕,唯身量有些矮,衬那高冠便略有些费力。 想必这二人也是熟络的,见面并无羞涩,相比于张诚,和悦更主动些,一脸的笑意。 这才是真正的公主,众星拱月,万千宠爱,放眼一国而择佳婿,最后成重礼而佳之。夫不是夫,而是臣,在她面前永远卑服无比。 姜大家远瞧着和悦和张诚二人坐到了亭中椅子上,已经举起了酒盏,想必是相谈极欢,忽而走过来对如玉说道:“既他们已经把酒言欢,想必时间还长,咱们陪客之人,不如找处地方歇坐,静等着,如何?” 如玉眉头挑得一挑,一笑应之。 她初入永国府那几日,在这姜大家手下结结实实褪了一层皮,大中午的站在院子里捧茶碗站规矩,太阳最毒的那几天,一站就是两个时辰,肩不能晃裙不能摇,几番中暑头昏脑胀。也是为此,她拼着不能中暑,吃多了冰,肚子才疼成那样。 姜大家虽说没在她身上动过板子,但侮辱之言可没少说过,与那扈妈妈两个一唱一合,将秦州妇人从头到底骂了个底朝天。这些,因新入府,如玉皆当成暗亏吃了,也从未在张君面前透露过一丝一毫。 她跟着姜大家下了极目亭。这山中间镂空,从中间走进去,内里别有洞天,也置着一桌酒席。姜大家拉着如玉坐下,望外远远可见山下衣带拂风的女子们走来走去,清波荡漾,金菊怒绽。 姜大家先敬了如玉一杯道:“当日教你学规矩,我也太苛责了些,过后每每想起,无比心悔。这杯酒,便是姑奶奶我的赔罪你,千万要饮了才是。” 如玉犹还记得这姜大家的厉害,那梳的油亮亮的头发,板子拍的山响,怎的忽而就言辞恳切,随和成这个样子了? 她眼看酒杯逼过来,连忙接过来自己端着,细指圈着那杯沿道:“怎敢怪罪姑奶奶,入永国府那样的大家,吃点苦是应该的。” 她一盅酒在手中颤微微不稳,几欲泼洒,努力擎着,终归没有端牢,洒到了衣袖上。姜大家那两只眼睛随着如玉的手不停的滑溜着,见她洒了酒,连忙又替她满上,低声道:“只要你不怪罪就好。如今你永国府少夫人的位置已稳,须知,若没有我的那些苦功,光凭你初入府时那乡妇行径,不说你母亲,便是钦泽,长久以往也会厌你。” 规矩礼仪这东西,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清楼女子们要是规矩起来,男人们只怕也要退避三舍,但家中主母们放浪起来,男人们也会无所适从。 在那个山头唱那座山头的歌,如玉在西京时,跟着刘婆子认认真真学了半个月,那刘婆子已是赞不绝口,可跟姜大家和区氏比起来,如玉显然望尘莫及。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