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盈满泪的水眸。 纪焕看过美人无数,偏偏最怕见着这双含泪的眸子。 一瞧,再冷硬的心肠也要软和下来。 他心中低叹一声,将人抱到对面的长椅上坐着,小姑娘软软小小的一团,身子一动,脚腕上的银铃便响动不休,叮叮当当融入夜色深处。 “瞧你那点出息,哭什么?”男人亲自拿了帕子替她一点点擦掉滚落的金豆豆,清冷的声里分明含着些微的疼惜。 原以为小姑娘这几个月有长进,知道伸出爪子反击别人了,如今一看,还是个身娇体贵需得好生养着的可人儿。 弱不禁风的,像个瓷人儿,一碰就碎。 陈鸾有些慌乱地躲避着那双如古井的眸子,将刚才被他扣着的那只手伸到他眼下晃着,一段如白玉凝脂的肌肤露了出来,显眼的是那圈红色的箍痕,看着就有些触目惊心。 “疼的。”陈鸾声音十分轻,轻得能碎在夜风中,纪焕却觉着她就在耳边吐气如兰一般,声儿娇颤颤,他不由得上下动了动喉结。 怎么会有这么软嫩的小姑娘? 胡元很快就送来了上等的药膏,纪焕亲自替她抹上,凉丝丝的触感传来,陈鸾始终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鬓边碎发的遮掩下,她漂亮的杏眸中一片暗黑。 “可还记得,那日在锦绣郡主府,你对孤说过的话?” 除了陈鸢,谁都可以。 这一句话,足足叫他恼火了几天,对那不知所谓的国公府二小姐的印象简直跌到尘埃里。 莫说给他为妾了,就是提起这个名字,眉心也要下意识皱起来。 纪焕将暗自垂泪的小姑娘拦腰抱到屏风前的那张罗汉榻上,堂堂太子,朝堂上的波诡云谲,战场上的刀光剑影,都没叫他有所动容,今日唯独在一个女人跟前,瞧着那蜿蜒下来的两条泪痕,不知所措。 女人缩成小小软软的一团,倒是没有再掉金豆豆了,只是身子仍一顿一顿的,许是还觉着委屈,将一张梨花带雨的芙蓉面掩在男人的宽袖下。 露出一个后脑勺对着他。 这小性子耍的。 这事说来说去,倒成了他的错了。 纪焕伸出大掌抚了抚她柔顺如水的长发,那触感叫他有些沉迷,灯光照得男人棱角柔和了七八分,就连声音,也醇厚温和,“孤曾对你说过,若你嫁进皇子府,后院不会有那许多糟心事,你若不喜那庶女,她连东宫门都踏不进半步。” “莫要因为不相干的人,委屈了你自个。” 他自认不是那等会怜香惜玉的风流公子哥儿,仅有的耐心与疼惜,全给了眼前的傻气人儿。 就这,她还总和纪婵嚷嚷,说他凉薄,心如铁石,她一腔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偏偏他恍若不觉。 哪里是不觉,分明是深陷淤泥难以自保,生怕拖累了她,一生不得欢愉。 否则以他心机手腕,哄得小姑娘嫁入皇子府,也能借一些国公府的助力。 听了这两段话,陈鸾抬眸,露出一双朦胧泪眼,试探地抿唇问:“那殿下会允她入东宫吗?” 纪焕一只手虚虚地将人揽着,目光肆无忌惮地徘徊在小姑娘柔软嫣红的唇/瓣边,片刻后俯身,在陈鸾惊愕的目光下一触即离,那柔软的触感叫他心底喟叹一声,哑然出声,道:“自然不允。” 陈鸾被这突如其来的蜻蜓点水惹得双颊绯红,她揪着男人腰间的香包,勾唇浅笑,颇为真心诚意地道了句:“谢殿下。” 她自知今日所做所说,皆过了界,再加上镇国公府惹得男人大动肝火,就在这样的境况下,还能放下身段来哄她,足以证明一些事情。 这样便已经很好了。 好到甚至超过了她的预料。 小姑娘变脸的功夫倒是极好,纪焕目光暗了暗,慢条斯理地将那封信卷了放在烛光上,火蛇蹿出,难闻的焦味散发,最后那信在两人眼前化为灰烬。 纪焕对那句谢恍若未闻,反倒似笑非笑地道:“鸾儿,你方才说错了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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