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圆场,道:“大姑娘快别哭了,等会子花了妆还得再补,这会太子殿下带着仪仗都快到了,可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老太太一听,急忙敛了快淌出来的眼泪,将红盖头轻轻盖在陈鸾堆叠如云的发上,又左右看了几圈,确定没有遗漏的细节,亲自给她抚平衣裳上的每一道褶皱,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屋檐下的廊子里,两名丫鬟神色匆匆,小跑而来,连声喊道:“老太太,迎亲的仪仗已到了国公府门口了。” 陈鸾看不见前头的路,目光所及,只有红色的布面,以及盖头上缀着的流苏,随着她身子的动作微晃。 她突然觉着这些日子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中她斗赢了康姨娘和陈鸢,将她们的如意算盘打得粉碎,甚至,还幻想着要嫁给纪焕。 蒙着眼看不见东西,这叫她心里没着没落,极没有安全感。 两个丫鬟扶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跨过清风阁的门槛,离这自小住着的院子越来越远,陈鸾步子稍缓,她微微咬着下唇,心跳一下比一下快,脚下像是踩着棉花一样。 踏出国公府门槛的那一刻,两侧街上的鞭炮声如雷鸣般响起,陈鸾身子微僵,几乎是眨眼之间的功夫,又悄悄放松下来。 跟前突然停了一双黑底金边的长靴,靴面上描着张牙舞爪的蟒和祥云几朵,再往上看,是与她身上如出一辙的稳重绛红色礼服 ,她视野有限,只能看到一小片衣角。 纪焕来了。 流淌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同时静止的,好似还有头顶上那轮璀璨夺目的太阳,明明是最热的天,陈鸾却丝毫感觉不到热意,就连吹动喜帕的风也是凉的。 她睫毛垂在眼睑下方,瞧到男人缓缓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宽大的手掌心中有一条刀疤从虎口处延伸到小指指尾,好在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并没有多么恐怖。 陈鸾神思恍惚,耳朵根无法抑制泛起了红,紧接着一股把火烧到面颊两侧,如被晚霞染红的绵云一般。 他们两人离得有些近,所以尽管周围声音嘈杂纷乱,男人清冷的声线还是稳稳入耳,“别怕,是我。” 陈鸾极低地从唇齿间咬出一个嗯字来,而后不受控制一样地朝他伸出了手,日光下那小手白得如上好无暇的珍珠一样,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手突然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纪焕伸手将她牵住,目光深邃而暗沉,在她耳畔低笑一声,声音醇厚,道:“这时候还想反悔?” “晚了。” 陈鸾被这话逗得弯了弯眉眼,没有再说话。 男人的手掌格外宽厚,带着她朝前走,照顾着她瞧不见前头的路,步子刻意放得有些缓,直到丫鬟扶陈鸾入了轿,纪焕才勾了勾唇,自己翻身上了马。 一路花轿行得极稳,爆竹丝乐声相随,无需看也知外头场景有多热闹盛大。 不知行了多久,爆竹声终于停了下来,只是奏乐的声音依旧,陈鸾头顶着喜帕,忍不住掀开了一个小角,视线却仍被车帘子挡住,她幽幽收回目光,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再次踏入东宫的大门。 皇帝缠绵病榻已久,故而今日并没有前来,倒是皇后出席,受了陈鸾与纪焕的跪拜之礼。 等礼数一一行完,天边已经黑了下来,陈鸾身子娇弱,这回结结实实站了大半天,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一下,面色也显出些疲倦来,好在有喜帕掩着,旁人也瞧不出什么来。 她被送入了宫殿,坐在绵软舒适的床榻上,蹦得极紧的神经蓦的放松下来,只恨不能就这样睡过去。 沉稳的脚步声停在了跟前,纪焕望着安安静静端坐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再想到今日的劳累,难免有些心疼,沉声问:“可是累着了?” 陈鸾目光瞥过周遭站着伺候的宫女丫鬟,暗自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妾不累的。” 成亲这事,怎么好说累? 纪焕知道她口不对心的性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拿了秤杆挑开了小姑娘头上盖着的帕子。 红烛摇曳,合欢香一点点在殿内漾开,小姑娘粉面桃腮,肤若凝脂,体蕴暗香,眼神躲闪着不敢与自己直视,纪焕眼瞳颜色变得极深幽,如古井一样探不到头,心头陡然烧起一团火来。 她生来就是美人胚子,这点他心知肚明,只是没成想会美成这样,叫人见了呼吸都不由一滞。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太子殿下,眼神都不由得闪了一下,而后迅速恢复过来。 他漫不经心地勾唇,声音清冷如泻地的月光,解释道:“今夜东宫设宴,我得出去喝几杯,应付一番,等会就回来。” 陈鸾飞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男人剑眉星目,肩宽腰窄,许是心情极好,嘴角竟还噙着几缕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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