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低头画着锦被上的花纹,小声说道:“娘年纪大了,膝下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了,你也不好离开太远。” 季琅好笑地看着她说违心的话,钻到幔帐里近近地挨过去:“不是还有两个侄儿呢吗,光是二郎一个都够娘操心的了,我躲得远远的,娘怕是求之不得!” 这就是玩笑话了,姜幸听得出来,太夫人楚氏有多疼爱季琅,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也是从婴孩时期带大的,跟半路捡来的孩子到底不一样,对季琅视若己出。 她抬头看了看他,这次声音冷静多了:“可是你还要下场,就这么走了,努力不是都白费了?” 季琅挨着她坐下去,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读书又不是为了科考,怎么能说白费呢。” “而且我早就打算好了,等大郎一成亲,我就把侯位还给他,到时候我就不是侯爷,只是个京城里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你呢,是二世祖的夫人,咱们两个无拘无束,去哪里玩不成!” 听他描绘出美好蓝图,姜幸也跟着幻想起这样的日子,出人头地固然是好,但在京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里,不知道哪天就被人踩翻在地不得翻身了。 “那你之前是为什么想下场的?” 姜幸回想起不久前,他还跃跃欲试地想要大展身手,虽然也有些担心旁人的看法,但对将来也是有过规划的。 季琅一怔,从床边站起来,系好腰带,想了半晌才回答她:“大郎说,二郎不指望,要是他出事,季家能依靠的就只有我,我想想也没错,而且你不是还要为你外祖家报仇吗?如果我没点权势,怎么保护你?” 当问题又绕回到最初的地方时,所有一切仿佛又成了一个死结。 上次刑部走水大郎入狱,的确是季琅在外周旋的,一家人若是都在朝中,也好有个相互照应,大郎说的没错,而她,确实也不算真的报仇雪恨。 但是一涉及到自身和重要之人的安危,她总觉得其他都能放放。 姜幸想到这,心里某处却忽然豁然开朗,像是破开了个小洞般,又有点失落的空荡,又有点想通的满足。对于季琅来说,太夫人大郎二郎一样是他重要的人,若侯府真的有难,他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一旦想通了,就不会再幻想了,姜幸穿起衣服来,神色已经恢复平常:“还是不走了,在这里也挺好,去外头你做什么营生,杂耍卖艺吗?” 侯府出身的他再怎么不济也沦落不到卖艺的地步,这已经是玩笑话了,季琅却没反驳,仿佛是知晓了她的意思一般,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杂耍卖艺不好吗?我耍功夫,你收钱,街上卖艺的都是怎么吆喝来着?‘瞧一瞧看一看啊,小娘子,看看这厢舞花枪舞得好与不好呀……’” 姜幸看他真的像模像样地比划起来,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床板子。 早饭过后,两人双双出了府,马车上的姜幸已经收起了早上的笑意,靠着车壁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季琅这次出奇地没有打扰。 到了大理寺,二人下了马车,就看到齐秀戎正好从衙里走出来,见到他们忙过来打招呼,提着衣摆哒哒下了两个台阶:“我刚还说,小侯爷和夫人怎么还没来,前脚说后脚就到。” 跟上次去侯府搜查时面孔完全不同,季琅哼了一声,拉着姜幸向里走:“刚送走了谁啊?” 齐秀戎怔了怔,笑意散去几分:“这就不该告诉小侯爷了,小侯爷要是想知道,问沈相去啊。” 两人本就不对付,没几句话就露出原型,季琅却没工夫跟他斗嘴,眼睛一瞥发现姜幸脸色不好,就停下脚步回头看齐秀戎:“在哪?别让我们在这瞎转了。” “是小侯爷你进来之后不管不顾向前走好不好,我以为你知道在哪呢!”齐秀戎跟身后的人摆了摆手,手下开始给两人带起路来。 跟上次关押季清平的地方不同,那次就是典狱司里普通的牢房,草席铺地,连个恭房也没有,等季琅看到姜有卢住的地方时,眼睛狠狠瞪了齐秀戎一眼,他真不知道大理寺还有这等好的去处,简直都不是吃牢饭,而是享受生活来了。 齐秀戎瞪回去,小声道:“三品以上都是这待遇,你家那个不够格啊,这也怪我?” 说完,他领着手下出去了,这次,他没有把钥匙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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