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嬷嬷笑道:“正要说这话呢,贵府的赖管家许是不服南边的水土,在船上就不好了,幸而咱们带着大夫,有惊无险,如今还安置在通州宅子里养着,已是半愈了。也勿怪赖管家未遣人来报,实在是他病的昏昏沉沉的。姑娘又怕老太太挂心,报信时才未提通州安顿的事。本来姑娘是定了心要过去正月再来的,谁知昨天京里宅院的下人过来说,贵府遣人去往码头、驿站各处去询问。姑娘一听,知是府里等的急了,想着也出过了百天热孝,也过了正月十五,这年节勉强算过完了,这才敢登门拜会长辈们。” 贾母早把黛玉搂在怀里,哭道:“好个知理孝顺的好孩子……” 邢夫人也说:“真真是大家子,生的这么个好模样不说,这规矩仪范更叫人爱重。” 王夫人、薛姨妈也用帕子擦拭眼角,交口称赞。 一时三春和湘云姊妹来了,黛玉也忙起来见礼,互相厮见过,贾母仍招手要她挨着自己座,黛玉顺手把最小的惜春拉上,两人挨着贾母坐了。 早已摆了茶果上来,熙凤亲捧了茶给贾母,迎春、探春给邢王二位夫人,宝钗给薛姨妈,李纨和熙凤不用别人,黛玉见状,便照看最小的惜春。独湘云,无人可侍奉也无可被侍奉,她瘪了瘪嘴,也捧了果子给贾母,顺势就依偎着贾母坐下了。 王夫人润润唇,问熙凤道:“你林妹妹的行礼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赶早打扫了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凤姐笑道:“林姑父疼爱女儿,那么些物件一时半会的哪儿能理顺了。太太不用挂心,林家的内外管家正和咱们的商议着呢,还有平儿支应着,有事我再回太太。” 王夫人听了,顿一顿,知道凤哥儿是说林家来的是有头脸的管家爷儿们,人口也多,怠慢不得。 闻言,朱嬷嬷就笑道:“从通州来,这点路能有多累。太太奶奶们不必管他们。安置好姑娘的东西,除了姑娘屋里得用的,这些都回去京城宅子里去,用时再叫过来吩咐便罢了。” 凤姐忙问:“这些人都留在京中,不回去扬州?” 朱嬷嬷不以为意,“这是老爷吩咐留下给姑娘使唤的,不过几房人,看他们往常实心任事才点了他们。以后府上人手不够,尽可以叫过来使唤。” 凤姐笑道:“这府里几百人口,哪里就不够人手了。我只叹林姑父慈父心肠,色色都为妹妹想的周到。” 王夫人笑道:“你姑父只得你妹妹一个,自然爱若珍宝。凤哥儿,你很该在咱们后楼取些缎子丝绸,给你这妹妹裁衣裳的。” 王夫人这话本是想拉近关系,可听人耳朵里却不是回事儿,王熙凤想,再说林表妹的箱笼成山,岂会缺衣服穿。 凤姐刚想圆过话,朱嬷嬷已道:“不用劳烦,虽已过热孝,可尚在孝中,姑娘至诚至孝,穿戴都有些规矩,家下早备好了。” 王熙凤听见这话,看自己的穿戴和满屋子穿红挂绿的丫头,脸上也烧的慌。 林黛玉一身月白银线暗绣竹纹衣裳、头上簪的带的也都是羊脂玉饰,耳朵眼里空着,坐在那里和贾母、惜春说话,对这头只做没听见。 才刺了一句,不等王夫人脸上带出来,朱嬷嬷就站起身道:“原该之后再将仪礼奉上,其他的也还罢了,唯有一件老爷再三嘱咐要当面给老太太,说若是私底下奉上,恐您老人家不肯赏脸收下。” 说着,就叫后头一个十五六的丫头捧着一个精致扁木盒子上来,打开盒子,是薄薄的一层银票。 王熙凤站着,能瞅见,见上头的面额竟是千两,心里嘶的一声,好大的手笔,嫁个姑娘都够了。 王夫人本还觉得那小匣子忒简薄了些,就连外头三遭儿看热闹的婆子丫头,心里也只猜千把两银。 谁料朱嬷嬷拿出来,笑道:“这是二万两,是您的女婿孝敬给您的,赖您照看外孙女了。” 贾母摆手佯怒:“忒见外了,我自己的外孙女,女婿这是做什么。” 朱嬷嬷笑道:“不是这话,咱们姑娘吃穿用度,难道是不花钱的?劳您费心教养就罢了,难道还厚着脸皮儿再花贵府里的钱养孩子不成。再者说,您府上,谁能看得上这万儿八千的,不过是这么个意思。”往常林家送的节礼,那些稀罕物件,一件就得上千银子,那时候舍得,这会子就更不会吝啬银子。朱嬷嬷可太知道这荣国府人人一双富贵眼,只有一下子镇住了,以后才有舒心日子可过。 里外都咋舌,京城第一楼致美楼的一桌好席面才九两九,这林姑娘就是天天吃金子穿银子,十年也花不完这么些钱呐。 凤姐听见竟不是自己以为的一万两,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