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忱的尸身。”说至此处,姚立达向前压下肩,直直地盯入已然迈上台矶回过身来淡淡看着他的燕二太太的眼睛里去,仿佛想要透过这双眼睛去看到她的心头已是怎样的一团血肉模糊。 “姚大人费心了。”燕二太太昂然迎着他的视线,“战场上生生死死都是寻常事,战场外的日子该怎么过也还要怎么过,就不耽误大人的时间了,请便。” 说罢回身便要迈进院门去,却听得姚立达忽地提声道了一句:“且慢!弟妹暂且留步,本官还有话说。” 自称用上了“本官”,这便是要拿官级来压人了,燕二太太只得停下脚,重新转回头来冷冷看着他。 “子忱既已阵亡,弟妹便算得是将士遗孀,按军中赏罚条例,自该享有相应怃恤,”姚立达一脸关心宽爱的笑,“公事要公办嘛,该赏要赏、该安要安、该按规定办的事也要按规定来办……子忱既已不在,自是要有人及时顶上他的缺儿,军中不可一日无将,按我朝律例,本官有在非常时期委任临时下属官员的权责,因而子忱的职缺,本官已找了临时人员暂代,所以么……这座游击将军的宅子……怕是要请弟妹尽快腾出来了。” 北塞官员的住宅都是朝廷按等级分发下来的,不论是调任还是卸职,这宅子都不归官员个人所有,旧的官员离开,宅子就要给新的官员腾出来,除非你自己有钱到外面租宅子甚至买宅子住,这样的宅子才属于你个人、才可以自由留走,然而一般情况下哪个官员会去烧那个闲钱有免费的单位房子不住要自己花钱去住别的房子?燕子忱就更不会讲究这些了,在北塞做了十年的游击将军,自始至终都是住在这座朝廷分拨的单位房里。 姚立达这是要将燕家的孤儿寡母赶出这可以挡风遮雨的存身之处去,就在这燕子忱尸骨未寒的时候。 “姚大人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我等自也无话可说。”燕二太太讽刺地道。 “那么明日午时前,本官就让暂代官员的家眷搬进来了,”姚立达却立刻打蛇随棍上,“那也是老老幼幼一大家子,总不好让人家露宿街头。” “姚大人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燕二太太毫不掩饰要逐人的意图。 “哦,还有一事,”姚立达根本不在意燕二太太的态度,立在车上不紧不慢地说话,“子忱怎么说也曾为朝廷出过不少的力,如今蛮子如此羞辱他的尸身,实是令本官既愤慨又心酸,本官不欲令子忱过世后还要继续遭受这般污辱,奈何那京观就在蛮夷阵地边缘,倘若令人去抢尸,恐中敌军埋伏造成更多不必要的伤亡,毕竟我们这些将士也都家有妻小,朝廷养着他们是用来杀敌保国,而不是随意为已故之人丢掉性命的…… “但若将子忱的尸身如此放任不管,又实是令人心生不忍,因而本官思来想去,认为唯一既可不使子忱尸身继续遭受蛮夷羞辱,又不必因此牺牲他人性命的处理方式就是……找两名神箭手,远距离射出浸油之火箭,瞄准子忱尸身,一举焚之——总好过被蛮子辱尸,听说那些蛮子每日都要去那京观之处以鞭笞挞子忱的尸身,其兽行实是令人发指!本官绝不能坐视不管! “——所以,弟妹,本官今日便是特地来告知你一声的,倘若你有法子联络上子忱的亲部将子忱的尸身抢回,那便是最好不过,但若实在无法,那么本官也不好再多等,三日后本官便要派神箭手出动,让子忱身后得个清净。” “姚大人有心了。”燕二太太依旧冷声道,然而若是细听,这声音里已有了微微的颤抖。 “本官一向对你……们燕家,都是一片赤心哪。”姚立达探下身子,故意说得轻佻,目光夸张地在燕二太太的脸上身上转来转去。 正这么转着,忽地被一道人影挡在了燕二太太的身前,姚立达动了动眉头,定睛一看,却见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长得倒是分外标致,只不过一张脸上却是一副木讷到几近死寂的面相。 姚立达一笑,目光却是不变,方才是怎么涎睨燕二太太的,此刻就怎么涎睨着这个小丫头,这样的目光看上去就好像眼前的人身上寸缕皆无一般,在旁人看来已是极尽羞辱之能。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