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箭。”秦执玉说到这个数字,心头既自豪又辛酸,每天练这么多箭,竟然还是比不过旁边这个人,于是忍不住问回去,“你每天练多少箭?” “你是问现在还是以前?” “现在!” “现在只练骑射社规定的四百箭。” “——以前呢?” “以前,”燕七语声平静,“一万箭。” “……”秦执玉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以前,除去吃饭睡觉,我无时无刻不在练箭,”燕七的声音忽然有些遥远,“射箭的动作,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了像眨眼一样不必去思考和调整的下意识反应,动靶我不好说,静靶的话,十万箭里大概我也只会出现一次黄豆大小的偏差。” 秦执玉难以置信地望着燕七,几乎忘了迈步——每天一万箭!就算每三刹(秒)射出一箭也得要四个多时辰!这个人——这个人的人生难道除了练箭就不干别的了吗?!怎么可能!她不是还在书院念书的吗?什么时候才能抽出四个时辰的时间来练箭?! “当然,”燕七偏头看了看她,“你如果想赢过我,每天练一万箭还是不够。” 秦执玉惊愕地看着她,已经无从找出自己的声音。 “射箭,除了技术,最重要的是心境。”燕七道,“波澜不惊的心境并非与生俱来,也无法靠金屋玉栋的生活修炼。这世上的事无非只有两件:生和死。不经历生死,养不成从容。三番五次的出生入死,练出来的是镇定;十数次的出生入死,方能处变泰然;百千次的出生入死,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再能够影响到你的心境。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人和这样的人举箭对射,谁的胜面更大?” 答案不言自明,秦执玉惊惑又茫然。百千次的出生入死,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可怕的经历?是燕七吗?怎么会,她才多大的年纪!可是……可是她的不惊不变,不就是像曾经历过百千次出生入死的人吗?! 照这样的说法,自己岂不是永远也无法战胜她了?! “除去技术和心境,”秦执玉听见燕七还在说——除去技术和心境,还有什么?!怎么还有?!“还要喜欢射箭这件事。” ……废话,不喜欢我会学它吗?!我每天练三千箭,风雨无阻,我能不喜欢它吗?! “你能保证你的每一箭都如当天射出的第一箭一样认真投入吗?”燕七道。 这……秦执玉不敢保证,因为人不是木偶,永远不知累是不可能的,箭射得越多,体力和集中力就越衰弱,第三千箭和第一箭所投入的精力肯定不会一样。 “我能保证。”燕七却说,“体力和精神,都不是借口,你觉得你办不到,是因为你不够投入,你以为你已经全身心投入了,其实只不过是把射够数量当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真正的喜欢,是‘人生若只如初箭’。” 秦执玉惊溃了,惊撼与溃败在这一句“人生若只如初箭”上。她觉得自己就像遭受了燕七既重又狠的三连击,从日练一万箭的技术磨炼,到千百次出生入死的心境养成,再到“人生若只如初箭”地喜欢射箭这件事。 她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走到行宫门口的时候,她已经支撑不住,腿一软跪倒在了阶下。 燕九少爷慢吞吞地跟着他大伯从行宫门里迈出来的时候——燕子恪是吕御医特意让人去请来接伤号的,否则燕九少爷没有腰牌连行宫门都出不了——就看到了眼前这副情形,平日里那般意气风发骄傲光彩的秦执玉,此刻像霜打了茄子似的蔫跪在地上,而他的姐姐,一如既往地平静沉定,立在光风银夜里,等着接他回家。 燕九少爷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吸气,慢慢地呼出。 几刻之前,秦执玉还像一个骄傲的公主高高地仰着她的下巴。 几刻之后,她就这么狼狈不堪地跪在了阶下,像是一只丧家犬。 他无需猜测这几刻内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只需要让最在乎他的人放心,就好。 燕九少爷慢吞吞地冲着他姐做了个鬼脸。 月华初盛,轻轻地柔化了她的眼角眉梢。 经过秦执玉身前时,听见这个人哑着声音道了一声“对不起”,然而燕家伯侄两个谁也没有理会,燕子恪只管平平常常地问他侄女:“晚上想吃什么?” “能让御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