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八公子已是彻底失去了耐心与身为主人应持的礼仪风度,只管冷声怒道:“燕大人莫要避重就轻,请明确地解释,若我是凶手,是怎么令舍弟跌下断崖的!” 对啊!究竟是怎么让雷九自己掉下崖去的呢?!难不成雷八会巫术啊?!众人齐齐将目光逼向这个折腾了他们老半天的神经病,再给不出明确答案的话我们可不依了! “哦,这个问题啊,”燕子恪悠悠凉的目光慢慢扫过众人,而后轻轻地勾起了唇角,完美鲜明的唇线弯成了一钩镰刀,像是死神扬起了它的手杖,“答案就在那红帷帐上。” “嗵”。 燕七仿佛听见了谁的心脏重重地一声响。 雷八公子一脸冷哂,像是一尊石像,眉毛也不动一根地淡淡望着燕子恪。 “用红色帷帐围起来的是断崖,用灰绿色帷帐围起来的是茅厕,转过这个山头,在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上,最先能看到的是红帷帐,而后需要向右拐,那小径在此处分了一个岔口,右拐走上数米,方是灰绿色帷帐围成的茅厕,而这灰绿帷帐所处位置,恰是位于才转过山头后所在位置的视线死角处,亦即是说,站在面向着红帷帐的方向,是看不到灰绿帷帐之所在的,”燕子恪的声音淡淡的,凉凉的,不轻不重,不急不缓,随着入夜的山风清清楚楚地吹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如是常人,先看见红帷帐后自然不会停步,而只会沿着小径走上岔口,向右拐后便能看见灰绿帷帐。可雷九,他却不是常人。” “《亢仓子·全道》有云:‘夫瞀视者,以黈为赤,以苍为玄。吾乃今所谓皂白,安知识者不以为頳黄?’”燕子恪淡凉的目光扫过已惊呆在当场的众人,“雷九,乃瞀视者也。” ——瞀视者!瞀视者!所有人都惊了骇了恍然而悟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相竟然是这样! 瞀视,即色盲。 雷九公子是个色盲。 色盲有几种不同的类型,雷九公子,是个红绿色盲。 红绿色盲者不能辨别红色,患者的“红”视锥中填充的是“绿”视锥蛋白。 所以红绿色盲者的眼中,红色实则呈现出的是灰绿或黄绿的颜色。 所以他穿衣才会有那样奇葩的配色。 所以他才会把武玥戴在头上的红色花环称为杂草。 所以在绕过山头之后第一眼看见红色帷帐,并且在视野里找不到其他颜色帷帐的时候,雷九公子毫无怀疑地径直掀开帷帐走了进去。 他辨识不出红与绿的区别,即便看到了灰绿的帷帐,选择错误的机会也有五成。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红色和绿色是两种区别不大的颜色。 更何况在这山上,遍地都是开得绵密的那红色的、与红帷帐颜色毫无二致的小野花。 他以为那是杂草来着。 和草一个颜色的帷帐,那一定就是绿色的帷帐啰。 于是不需要任何人亲自动手,就足可令他丧命在自己的先天缺陷之下。 众人的哑然无声昭示了燕子恪的分析已经彻底说服了他们,雷八公子却还在冷笑:“如今舍弟已身亡,你自是想怎么编都无人再证明反驳了。” “呃,其实问问他的亲生母亲也就可以证实了吧。”乔乐梓在旁插口。 “世子难道不知?”燕子恪看向世子。 世子从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呆在了当场,满脸的难以置信,眼底掩不住恼怒与伤痛地望着自己面前的儿子,直到发觉众人都在看着他,这才终于找回了神志,他垂了垂眼皮,捏了捏袖中的拳头,声音干涩地开口:“我九儿……并非……并非瞀视。” 第98章 四月面包皮夹红烧肉。 适才还怒火冲天地申斥燕子恪信口雌黄,如若他当真分析错误,如若雷九当真不是色盲,这会子世子难道不应该更加恼火地揭穿他吗? 是啊,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第二个,哪怕这一个是杀害那一个的元凶。 只要他不承认,就是燕子恪也没有办法给小八定罪! 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一口咬定燕子恪胡扯!这一回,不是小八被定罪,就是他燕子恪摘下乌纱!他要保他的儿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的儿子!燕子恪,活该你多事!你——你就为此付出代价吧! 世子低垂的眼皮下,一道名为“父爱”的凶狠的目光一闪而过。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证实雷九公子是否为瞀视者。”燕七收回望在世子脸上的视线,看向自己那位乌纱摇摇欲掉的大伯。 “哦?说说看。”她大伯的目光就甜多了,眼底抹过淡淡的笑。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