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上讲,在这之后,才是天成、长兴年间冒头的士子佼佼者们真正上位的时机,眼下“二苏一张”执掌一方权柄的局面,则体现出在当今大唐皇帝眼中,秦王府的旧有官吏,并不能完全满足眼下大唐对人才的需求。 甚么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不遵从权力交接的顺序,让新人早出头,这就是。 众人见礼的时候,江文蔚、朱元、张易等年轻一辈执礼甚恭,毕竟他们面对的是大名鼎鼎的“二苏”之一,虽然他们自身也都屡有功勋,但却没有骄傲拿大的道理。 窗外大雨淋漓,苏逢吉刚从雨中来,虽然披了蓑衣斗笠,身上仍是不可避免沾染了雨水,尤其袖口和裤脚湿了一大块,凉意从脚底直往头上冒,好在殿中供应热茶,苏逢吉坐下后一碗热汤下肚,倒也不觉得凉了。苏禹珪仍然是寡言少语的模样,五官中正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难得的是不显得呆板冷硬,平素负责暖场,尤其是在二苏相互吹鼻子瞪眼时和稀泥的张一楼,今日言语也是不多,原本苏逢吉才是话最多的那个,不过自打见到苏禹珪和张一楼,他就知道先前在大街上的猜测没有错,眼下皇帝将他们这三个职司互不交叉的人汇在一块儿召见,定然是有大事,眼下也没有耍嘴皮子的兴致。 忽的,正殿传来拍案的声音,接着便响起皇帝的怒喝声,苏逢吉等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没多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官员缩着脖子从门口走过。 望着那缩头缩尾的官员,张一楼轻叹道:“今日的第三个了。” 苏逢吉压低声音问道:“平素难得见到陛下发怒,今儿这是怎么了?” 门外的屋檐滴水成串,经年累月,在砖石上砸出一个个小凹坑,张一楼收回目光,“陛下发怒与否,跟心性无关,而是看有无发怒的必要。就像眼下,陛下不发怒,某些人就不知道陛下对他们痛恨到了极点,陛下不发怒,他们就不知道陛下出兵的决心。” 苏逢吉沉声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劝谏陛下不出兵?” 见苏逢吉露出不可理解与无法置信之色,苏禹珪冷笑道:“敌兵压境,边患再起,某些人狼心野心,罔顾国法,行叛逆之事,在这等光景下,还有朝廷不该妄起兵端的言论,苏兄是否觉得这些人不知所谓?” 苏逢吉看向苏禹珪,对方眼中闪烁的寒意让他有些疑惑,作为事实上的执法大臣,苏逢吉很少看到苏禹珪在旁人没有触犯律法的情况下,会有格外的喜怒之色。 苏禹珪没有让苏逢吉等多久,他继续冷面冷声道:“向陛下劝谏的臣子,个个都满嘴道理,甚至满嘴仁义道德,劝谏的时候,不乏出口就敢朝陛下开喷的——苏兄应该知晓,莫中书率领舰队出海之时,就有很多老夫子指责陛下穷兵黩武。所谓天下大乱久矣,如今蒙天之眷,乱贼平定,四海承平,九州一统,当此之时,大唐应当马放南山,甲兵入库,行礼义教化于天下,如此方是国泰民安之道——此等言论,陛下何曾听得少了?” 苏逢吉啼笑皆非,“河西、西域尚未平定,何谈天下一统?” “边蛮之地,寸草不生,要之无益;守边之军,徒耗钱财,于国为害;塞外之民,茹毛饮血,不堪教化。故而治国之重,在于中原,在于江南,塞外当求安定,不该兴师远征。”苏禹珪说的,自然是某些臣子的言论。 苏逢吉禁不住冷笑道:“祖宗打下来的疆土,也不要了?” 苏禹珪道:“要之何异?陛下雄才大略,当重新勘定国土疆界,何必效法古人?” 苏逢吉阴沉着脸道:“外敌入寇,亦不出师?” “出师则劳民伤财,是为伤国本害百姓,还不能令永绝边患,上善之道,当法先人,和亲、予财货。” “舍弃疆土时,不效法古人,如今说起和亲,又要效法先人?” “与此辈信口乱喷之人,如何讲道理?” 苏逢吉沉默下来,半晌后苦笑道:“世间何以会有这等人?” “这等人多了去了。”苏禹珪冷笑道,“直言进谏,落个敢谏的直臣名声,害君王之名而成就自身之名,故作惊天之言,故作与事实相悖之言,无非是哗众取宠,引人注意罢了。” 张一楼苦笑道:“关键在于,这些人往往认为自己很有道理。” 轻叹一声,张一楼继续道:“若算一本账,出兵塞外,的确‘入不敷出’,但若事事以钱财出入为基准,唐人的人心,唐人的骄傲,唐人的雄风,又该值多少钱?” 苏逢吉默然片刻,问道:“陛下如何对待这些人?” “下狱了。”苏禹珪道。 “下狱?士不因言获罪,此番何以能将官员下狱?”苏逢吉有些惊讶。 “那是以前了。”苏禹珪语出惊人道。 苏逢吉怔怔看向苏禹珪,不明所以。 “士不因言获罪,但外敌寇边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