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有些恍惚,在刺眼的阳光中,他好似看到了年幼时在夕阳下的奔跑,过了不知多久,浑身是伤的吴生掏出一封染上血的信件,递给身旁的吴春,血污密布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这信,还请伍长帮我交给阿爷。” 吴春沉着脸,“你这是做甚么,你自己带回去!” 吴生无力的摇摇头,“事到如今,伍长还避讳甚么?我已经回不去了……” “吴生!”吴春怒斥起身,正要喝斥几句,触及到吴生悲凉哀求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给生生咽回去,良久,他不得不收了吴生的信,重新一屁股坐回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怕吗?”不知过了多久,吴春问吴生。 吴生笑了笑,“不怕……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吴春又沉默了许久,“是该遗憾,你还没及冠,还没去洛阳……” 吴生摇了摇头,“不是遗憾这个。” 吴春望着他。 吴生嘴唇动了动,末了道:“是遗憾没能让阿爷看到我衣锦还乡的样子……” 这一刻,吴春恨不得生吃了所有定难军。 呜呜的号角声乍然响起。 闻听此声,吴生就像给针扎了一样,猛地起身,抓起横刀就扑倒女墙后,紧紧盯向城外。 看到如此模样的吴生,吴春忽然想到一句话。 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 五日后,柴克宏带着定远城仅存的两百多人,趁夜突围南撤。 吴春背着重伤的吴生,跟在大队人马中步履蹒跚。 在吴春三度跌倒后,吴生泪流满面的劝道:“伍长……放下我……你这样,咱俩谁也走不掉……” 吴春额头上冷汗直冒,却咬着牙爬起来,喝道:“闭嘴!” 吴生挣扎着去解把两人拴在一起的绳子。 吴春抓住吴生的手,不曾回头,但语调格外坚定,“给我消停点!此番要么都死在这,要么我就把你背回去!” 吴生哽咽道:“何苦如此,你会死在这的!” 吴春脚步停了停,这让他能一口气说完接下来的话,“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惧一死?某把守边关,为国之长剑,血战沙场,为尔之手足,不惧一死,唯惧死而有愧!” 第907章 一日朔方一日战,能得几人见州城(十三) 洛阳。 深夏时节,雨水充足,虽说洛阳位在秦岭之北,一年的降水量与淮南不可同日而语,但也并不缺少大雨连绵的时候。 此番这场大雨,持续了整整三日,洛阳城中纵横如棋盘的街、坊,尽皆罩在望不到边际的雨幕中。雨落屋檐溅如花,雨落石阶脆如琴,走在雨中的撑伞人,自然别有一股行者壮气。 第三日的时候,大雨未见其小,午后之时反而骤然加大,遂成暴雨之势,天色为之一黯,本就行人不多的街道,更显干净。 从皇宫向南延伸到南城门的定鼎门大街,百步之宽的街面上几无一人,豆大的雨滴落在大街中央的御道上,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两端的南北向大道,则是泥泞不堪。 一架无论从大小还是从装饰上看,都显得普通至极的马车,在定鼎门大街上面北疾行,蓑衣斗笠的车夫扬起手中的马鞭,一下下扬起又一下下落下,马鞭挥动与拍打的声音,堙没在巨大的雨声中。雨落马身,溅起的水花连接成线,骏马的肌肉在此刻纤毫毕现,伴随着有力的奔进动作,马蹄在大街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凹形深印。 悠忽间,因李从璟而提早出现的铁质马掌,踩踏在砖石御道上,响起清脆而急促的声音,一骑信使从马车旁飞奔而过,两马并头而进的刹那间,斗笠从信使身上飞离,在空中转了两圈,落在泥泞的街道上。 马车的帘子被撩开,风雨瞬间涌入,灌在苏逢吉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他望了那骑信使一眼,放下窗帘,撩开前帘,沉声对马夫道:“停下。” 话刚说完,不由咳嗽两声,马夫回头看了一眼尚在病中的苏逢吉,缓缓将马车停在道边。 “解下车套。”苏逢吉让马夫将斗笠蓑衣脱下,换他自己穿上,就准备去骑马。 “明公,你大病在身,怎能暴露在雨中?”车夫大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