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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节


李从璟随手一挥,长剑滑过一刀干净利落的直线,插进丁黑脚前。

    李从璟眼中似有三千世界,又似空无一物,“你悟了?”

    桃夭夭顿了片刻,“似悟似没悟。”

    李从璟负手看着桃夭夭,“无所谓悟,无所谓不悟。”

    两人落回地面,一起来到亭中的木栏前,并肩望向干净清澈的湖面。

    片刻后,李从璟道:“始皇大业,无字可述,太宗功业,有迹可循,然则无论如何,他们终究是他们。”

    桃夭夭终是笑了,她看着李从璟的侧脸,笑意犹如天边的一抹晨霞,“你不会像始皇帝一样,太过威重,也不会向太宗一样,骄傲自满。天下功业如今到了你眼中,也不过是云天的一抹远景。身为皇帝,你不会弃之不顾,但作为李从璟,哪怕是抓在手里了,你也不会因之骄狂,你会时常看着,却不会有太多留恋。”

    “弃之不是弃之,也不是不弃之,抓住不是抓住,也不是不抓住。”李从璟笑了笑,“风过疏竹,雁渡寒潭,事来则应,事过则休。在其位则谋其政,活这一世,便是这一世。”

    桃夭夭没有去依偎在李从璟怀里,李从璟也没有去握着桃夭夭的手。

    李从璟握住了桃夭夭的手,桃夭夭也依偎在了李从璟怀里。

    存在就是存在。

    存在就是意义。

    存在没有意义。

    存在就是存在。

    存在无所谓有没有意义。

    一阵微风拂过花园,有花开,有花落。

    第902章 一日朔方一日战,能得几人见州城(八)

    黎明是黑暗的花朵。

    吴生被伍长吴春叫醒,他睁开眼,看到天地交界的远处,有一团团半黑半红的云霞。河畔上的堆堆篝火还未熄灭,炭火依旧在燃烧,灰尘在晨风中蒲公英似的飞散。几块石头堆叠在一起,在远近各处围成了不少简易灶台,柴薪在其中燃烧,铁锅里冒着热气,饭食的气味像是未曾睡醒的清晨,晕眩沉重的让人脑门不适。

    前方的战阵依旧严整,交战声此起彼伏,激烈的一塌糊涂,将校的喝令声从未休止,不停有伤员被抬到阵后来。河面上的浮桥像是一柄巨大长剑,在血火中从东岸刺到了眼前。桥上的定难军将士密密麻麻,一如山风被挤在峡谷里,呼啸声如泣如诉。箭矢在四处横飞,尸体在河面上沉浮,血腥味盖过了鱼腥味。夏日的清晨无关朦胧,金黄的阳光洒落,吴生感受不到半分暖意,他觉得自己就像身在冰天雪地中,空气清冷寒风凛冽,让人从骨子里感到恶心作呕。

    站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肉都在撕裂,寸寸筋骨都如同插上了细针,似乎有箭头钻进了脑袋里,刹那间的刺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周围都是起身的同袍,和吴生一样在勉力活动着四肢,迎着还不太刺眼的阳光,吴生看到黄河彼岸上延伸着一道铜墙铁壁,抢戟如林旌旗如云,游骑奔驰的脚步卷起缕缕沙土,有种叫你壮烈赴死的残忍气质。

    “战事已经进行了两日两夜,贼军攻势愈发猛烈,看来贼将急于渡河,他们不想再拖下去了。”蹲在地上就着肉汤吃蒸饼的时候,吴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吴生,他的腮帮鼓如鱼泡,咀嚼的动作分外用力,这些都表明他想尽快结束手中这个无关战斗的差事,“但凡上阵,至少得战斗两个时辰,我们是最先跟贼军对上的,也是最为疲惫的,今天或许就是最后一战……咱们伍已经只剩下你我俩人了,不要给死去的兄弟丢人。”

    缺了个口的陶碗里冒着热气,哪怕是清晨,也让人感到热得不舒服,吴生点点头,一口气将肉汤喝干净,麻木的舌头没有尝出热汤有甚么味道,事实上他甚至忽略了汤还滚烫,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正在激战的河畔,定难军的浮桥已经搭建了大半,最后的数十步是最关键的部分,也是绝佳的战场。

    两天两夜了,没有一刻消停,将士们轮番上阵、歇息,黄河里早就又多了数百具尸体,这世上再没有别的事了,似乎只剩死人这一个主题。彼此厮杀,这是军士的职责,也是军士不可回避的命运,吴生期望着能把定难军赶回去,对方若是知难而退自然最好,但这种可能性很小,除非有巨大的伤亡。

    日上三竿。

    吴生跟着战阵来到河畔,准备替换前阵的同袍。浮桥的尾端,也就是西岸面前,是排排并列的船舶,上面还只有简易木板,铁锁未来得及将他们串联,定难军要完成这最后的工程,将浮桥修完,就必须将河岸清理出一块空地,朔方军要阻拦对方搭桥,就必须守住这最后的阵地。

    弓弩是主力,河岸上地形宽广,朔方军的排排弓弩手M.hzgjj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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