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很难想象,一个和尚竟然通晓《周易》。 “命理本是定数,万事皆有常,为何这卦象却一变再变?到底是何种力量,影响了冥冥中的定数?”齐己站起身,拖着破钵一步步走远,“道也无常,道也有常。道可,道非,常道。道非道,非非道,道也不可道……天降异星,万象皆变了。” …… 江陵城北门,寅时三刻。 所谓一时人物,所谓开国之君,所谓一代明主,跟他李从璟有何关系,他们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不在李从璟心中,而今第五却因为他们而死,杀了也就杀了。 众人慌忙拦住李从璟,劝道:“殿下,万万不可!” 李从璟提刀挺立,五官似乎都扭曲到一起,“尔等要拦我?”此时,他已经不用“孤”这个称呼了。 林雄在阵前,没有过来,开口相劝的是李荣,他跟随李从璟时日最长,感情也深厚,最重要的是此人胸怀颇大,所以看到的东西非是赵象爻等可比,“擅杀徐知诰,必使我朝与杨吴交恶,甚至引发两国交兵,此正非常之时,请殿下三思,以大局为重!” “大局?”李从璟目光狠戾,红通通的眼眸就如两汪血泉,“起开!” 李荣并不以武力见长,李从璟发狠之下,他哪里阻拦得住,一下就被甩在一边。 桃夭夭本也悲痛欲绝,此时却挡在李从璟身前。 “你也要拦我?”李从璟一字字问。 桃夭夭凝视着李从璟,以极缓的语速道:“我只想告诉你,倘若有一日我也如第五一样,你不可毁我为之付出的心血!” “连至亲都不能护佑,要天下何用!”李从璟已陷入疯魔之态。 数骑在这时奔过来,当先的两人竟是莫离与桑维翰。高季兴的罢兵之令早已传出,驿馆的战事也停了,他俩这便赶了过来。 闻听此间之事,桑维翰也过来急声劝道:“为王者,当胸怀天下,第五统领之死,固然令人悲痛,殿下却万万不可因此乱了分寸!家国为重,在此面前,桑维翰也不惧一死!” “冷酷无情,为王权一切皆可抛弃,这便是你心中所想?”李从璟愤怒难消。 “古往今来,为王者,何人不是如此?王权争霸之路,一将功成万骨枯,殿下若无可舍一切之念,又何必争霸天下?”桑维翰直言不讳,“殿下,为王者,与人斗与天斗,王权面前人人皆敌,故此,为王者,不可有被人牵制的软处啊!” 李从璟怔了怔。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在这个时代拼命,舍生忘死,确是为成就一番王业。但他心中的王业,不是那人人皆敌的一家一姓的王业——若只为那样的王业,何必他这个千年之后的人来为之? 莫离走了过来,很“无礼”的拍了拍李从璟的肩膀,温声道:“无情无义之人,李哥儿不屑为之,无情无义之王,李哥儿不屑为之,正因此,离才愿随李哥儿颠沛流离,在这俗世中辗转翻腾。” 暴躁的李从璟逐渐平静下来,他看向莫离,静等他继续往下说。 莫离道:“对至亲至爱都无情无义,焉能奢望他对家国天下有情义?不爱黎民苍生,哪怕他能缔造留名青史的盛世,也不过是徒有其表、昙花一现罢了。追根揭底,那是为一家一姓之利,能利天下多久?我华夏之强盛,屡屡冠绝天下,却为何历朝皆不能久存,徒惹人叹,原因就在于此——帝室不能胸怀天下,不能思及万世,而只顾一家权柄。李哥儿,唯有将情义推及天下,将我汉人万世荣耀装在心中之人,方能缔造一个长盛不衰的王朝。李哥儿,你岂非是这样的人?” 李从璟望着莫离,一时说不出话来。 “百年基业,必有先祖鞠躬尽瘁,千年盛世,必有志士白骨成堆。李哥儿,你我追逐的远方,路途中岂能没有皑皑尸骨?若不以血肉浇灌,此大志不能成,何妨由你我而始?”莫离道,“你要成就的王业,对天下何其情深意重,千难万难,不足以迟滞脚步!牺牲在所难免,不白费即是大善。” 铁甲军阵在后,肃然无声,千军万马在此时,都似乎只是这一袭白袍的陪衬。 李从璟忽然有个奇怪的疑惑,莫离能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到底是自小受他的影响太深,还是说莫离与他一样,同样是穿越过来的? 李从璟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