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时候不早了,喝了这碗汤早些休息吧。”董小宛将盘子放在桌上,端起鸡汤走到李从璟身旁,柔声道。 李从璟接过汤碗,却没有喝。昏暗的灯光下,长发披肩的小碗楚楚动人,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美,她安静的注视着李从璟,似乎是在等他喝汤。 李从璟拿起汤勺,却没有喝汤的兴致,他开口问董小宛,“你觉得孟平这回出征黄河一役,能胜吗?” 董小宛一愣,意外道:“军中之事,公子怎么问起我来了?”顿了顿,似乎是感受到李从璟的不安,董小宛露出一个笑容,“孟平自小与公子一起长大,论武艺和韬略,跟公子最为接近了,若是他都不能打赢这一仗,还有谁能取胜呢?” 李从璟轻轻笑了笑,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竟然还要小宛来宽慰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低头准备喝汤。 就在这时,院中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时林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军帅,孟将军回来了。” “孟平回来了?”李从璟闻言大喜,将还未喝过的鸡汤还给董小宛,大步走出书房,“人在何处?” 林英低头道:“已到府上。” “好!”李从璟赶紧走出小院。 在厅堂看见孟平的时候,李从璟脸色剧变。 孟平躺在担架上。 李从璟快步走到担架前,俯下身来,将脸色苍白如纸的孟平看了个清清楚楚。在孟平的胸口,包扎的布带已被鲜血染得通透,成了黑色。 “公子……”看见李从璟,孟平挣扎着想起身,却没有力气,李从璟连忙扶住他,双眼通红。 孟平笑了笑,费力的对李从璟道:“蒙众将士奋勇,孟平不辱使命,烧毁梁军连舫两艘,水寨一战,杀敌五百,共计杀伤梁军三千有余,现特来复命。” 李从璟低头“嗯”了一声。 “可惜……”孟平脸上突然布满痛苦之色,“何小福死了……” “何小福……”李从璟沉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很低。 孟平咳嗽两声,挣扎着道:“本来,最后是我要指挥走舸亲自去撞船的,但是我话说完还没动脚,已经冲了一阵、将梁军连舫烧伤的何小福……突然抱起我,将我扔上了另一艘走舸,自己带着我的船,冲向了梁军连舫……” “他冲得太快,我来不及阻拦……公子,小福最后身重数箭,血流如柱,仍旧不管不顾咆哮着指挥将士向前……当走舸撞上连舫的时候,船上大火冲天,他就那么被烧成了一个火人,却还用身体挡住了一根梁军毁船的拍杆……” “公子!”孟平一把抓住李从璟,泪涌如泉,哽咽道:“我对不起小福……他本已完成任务,他本可以不死,他……是替我死的!” 李从璟头埋得很低,以至于没人能看清他的脸,他沉默了良久,问道:“小福,留下什么话没有?” “有。”孟平几乎已经不能说话,但他仍旧咬着牙拼命道:“他说,让我告诉公子:何小福,没有坠军帅威风……” 没有坠军帅威风…… 李从璟紧紧闭上眼。 …… 孟平被抬走了。他的箭伤是在回撤的时候掩护将士受的,没有伤及心脏,虽重,性命无虞,只要修养一阵子便可康复。 孟平走后不久,莫离来了。 李从璟将莫离直接带回了书房,坐下后,莫离望着脸色不太好看的李从璟,纳闷道:“黄河水寨之役,孟平带队以不到五百的伤亡,烧掉梁军两条连舫,少说也让梁军折损了三千,可谓大胜,你怎么这副模样?” 百战军近五百的伤亡,主要还是走舸冲阵的时候付出的代价,不过斩获的战果却是数倍于己了。 李从璟伸手使劲儿搓了把脸,将没喝的鸡汤丢给莫离,岔开话题,“大半夜跑过来也不容易,赏给你喝。” 莫离撇撇嘴,一脸惋惜之色,“这么好喝的鸡汤你都不喝,真是浪费了小宛顶好的厨艺。不过以她那倔强和护主的性子,要是知道这碗汤我喝了,你猜她会怎么着?” “当然是再给我做一碗了。”李从璟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心慌,极为理所当然。 莫离呆了呆,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了李从璟一句教导有方。 “戴思远出师不利,在黄河里吃了一亏,你说他会有什么反应?”莫离喝汤的时候李从璟问道。 放下碗,砸吧砸吧嘴,感叹一句好汤,莫离捡起折扇打开,轻轻摇动,“换成是寻常将领,遭了如此当头棒喝,反应无非两种。一者是恼羞成怒,于是大兵压境;二者是吃一堑长一智,从此广布游骑,谨慎推进。戴思远则不同,他不属于以上这两者。” “戴思远向来自视甚高,也确实有几分本事,行军打仗有他自己的一套方法,自然不是寻常将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