蹈矩的事儿……” “但我终究是要回去的。”他的声音在身后。 佟彤语调轻松:“你回去之后呢,咱们就是正常的理疗师和客户的关系,我不需要什么特殊待遇。你有时间出来找我玩儿就行啦……都是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管最后结局如何,坦然面对就行了,不会怨天尤人寻死觅活,你放心……” 她一边唠叨一边隐约觉得,他这么熟练地抛出一个个“劝退”理由,未必是针对她的。多半是之前已经深思熟虑,“劝退”他自己的。 不然他何苦不厌其烦地装逼呢? 希孟无奈地上一步,双手轻轻搭她肩膀,在她耳边说:“很好,你安排得很好,那我呢?” 佟彤一时没明白:“你?” 她一转头,蓦然发现他近在眼前,差点一头撞在他下巴上,慌忙向后一躲,就落在他张开的手臂里了。 湖水波澜骤起,中心处的闪烁灯火渐次熄灭,明月淡去,一幅无形的透明的帘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希孟这次坚持让她看到幻象。 不知是以他看过的哪个科幻电影为蓝本。未来的巨大都市里,插入云霄的高楼密布,形成一道道笔直的峡谷,无尽蔓延到灰色的天边。悬浮的公路上滑过彩色的光点。巨大的飞行器在高楼间穿梭停泊。 高楼中林立着蜂窝一般的小窗洞。镜头推近,在某个泛着白银色泽的小窗口里,一个男人孤寂的看着这一切。他穿着银白色金属质感的衣服,但眉眼中蕴含着不属于那个时代的古典气息。 虚拟的镜头慢慢推动,照到他的正脸。他忽然抬头,和现实中的佟彤四目相对。他错愕了一下,随后朝她微笑。 佟彤记得希孟说过,自从灵魂剥离人类的躯壳、附进器物的那一刻起,他就不需要什么七情六欲了。但这并不妨碍他透彻理解人类的感情,从一束束遥远的喜怒哀乐当中,抽丝剥茧地梳理出最残酷、最能给她会心一击的一幕。 “到那时,我怎么办呢?” 他像个搂着小女孩的长辈,微微躬着腰,和她的视线平行,穿过虚拟的电子丛林,落到湖对岸的连绵灯火之中。 倏尔幻象消失,只留下一股巨大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孤寂感。 佟彤觉得自己像个耗尽了电的娃娃,徒劳地活动了一下关节,表面上风平浪静,只是嗓子几乎锈住了。 终于,她干涩着声音说:“我、我觉得……你不会把我记这么久吧……” “我早就告诉过你,寿命是拖累。”他的声音里带着冷淡的笑意,“从我在画中睁眼的那一刻起,我记得每一个藏家的姓名,我记得梁清标喜爱的茗茶口味。我记得溥仪带着我仓皇逃命的那日,早上吃的是火候过大的煎饼果子。” 佟彤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她多少次半开玩笑地跟他抱怨“人生苦短”,觉得他作为得道升仙的老人家,那些莫名其妙的脾气都是得便宜卖乖的无理取闹。 她郁郁地承认:“那这么看来,确实是你比较吃亏。” 一片长久的寂静。灯红酒绿的酒吧一条街里本来放着震死人不偿命的音乐,隔着半个湖灌进所有行人的耳朵。可就在这几分钟里,循着一个神奇的节奏,所有酒吧的dj同时换歌,空气中一下子撕裂出一个声音的真空,来往的行人忽然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脚步,整个湖畔区域突然有股今夕何夕的苍茫感。 “我……” 佟彤想把刚才那些荒诞的对话做个总结陈词,刚出一个字,忽然被他转了半个身,重新靠在石砖围栏上,被他环在双臂里。 “算啦。” 他抬手,摩挲她的脸蛋。他手上的温度不冷不热,恰和她脸蛋的热度一致,让她一时间有些错觉,觉得那只手像是自己身体的某种延伸,舍不得让它离开。 “算啦,”手指轻轻捏捏她脸蛋,肆意满怀地一笑,“现在大概已经忘不掉了。” 连她都知道自己“是成年人了”,知道怎么对自己负责——他这个超然天下、任性妄为的坯子,又何时变得束手束脚,甘于向这不仁的天地低头呢? 他手臂一紧,攥着她的手离开了湖畔。水波声渐退渐远,无数欢声笑语扑面迎来。 路边酒吧里热热闹闹地放着花儿乐队的小调:“这人生苦短累,今朝有酒今朝醉……为了不哭大声笑,为了不烦大声呸……” 佟彤脑子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