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扶手,紧张地看着门口的来客,好像认生的小孩。 她的脸已经缩得很小了,仿佛骨肉都已被时光榨干。但依旧能看出周正的轮廓骨骼,让人意识到她年轻时必定是个养尊处优的美人。 别墅内部装修简洁,有着一切老年人需要的无障碍设施。墙上挂满了黑白照片,从一个抱着婴儿的明媚少妇,到一群穿着工装的先进生产者合影,到热热闹闹的三代同堂全家福,到彩色的“长城游览纪念”……根据照片上主人公的容貌变化,看至少跨越了五十余年。 一些显眼的拐角、走廊里,也整齐放置了许多老式家居用品,什么搪瓷杯、热水瓶、单位奖励的笔记本……如同一屋子凝固的时光。 但就算如此,也唤不回老人那逐渐萎缩的记忆。 高茗收起电子烟,笑道:“太奶奶早不认得我了。” 她若无其事地上前去跟太奶奶打招呼,介绍:“这两位是我朋友。我们找到一些太爷爷离开北平之后事迹……” 太奶奶一脸茫然:“谁?” “太爷爷。” “谁?” “高博朗。” 太奶奶转头对护工:“我要喝牛奶。” 高茗:“……” 无奈地对佟彤摇摇头。老人家记忆已经快退回婴儿期了。 她只好拿出佟彤那几张速写,往老人家面前的小桌板上一放。 太奶奶浑浊的双眼在纸上茫然无焦地扫了两下,定住了。 她嘴唇蠕动,干枯的声音从口中迸发。 “……亲爱的?chéri?” 高茗泪如雨下。 太奶奶像看到新玩具的小孩似的,双手撑住轮椅扶手,用力一扑,把那几张速写都扑在了怀中,捧到脸上。 “亲爱的,亲爱的……”她笑容如花,“你何时回来?你何时回来?我等了你好久……” 那声音温柔如月光,带着点娇气的尾音,好像一个年轻单纯的大小姐。 护工在她身后抹眼泪,看着高茗,小心询问:“高小姐,这几幅画,是哪来的?” 太奶奶听到“高小姐”几个字,懵懵懂懂抬起头,把高茗打量了好一阵,奇怪地说:“不对,不对,我生的是个儿子……我给他取名……取名……哎呀呀,我等待太久,竟然忘了,等你回来再取个新名字好了,哎……” 高茗坐到地上,笑着给老奶奶数家谱,“您可想起来了,您不仅有儿子,还有一堆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呐。” 太奶奶恍惚好一阵,无数铿锵岁月在她眼中掠过,目光中流光溢彩,丝毫不像百岁老人。 过了许久,她容光焕发,将护工递过来的牛奶一饮而尽,身子几乎挣出轮椅,问高茗:“我亲爱的在哪?他的伤好了吗?……他定然已经想我了。快……快带我去见他。” 高茗跟佟彤对看一眼。佟彤赶紧跟身边雪晴使眼色。 “他呀,很不巧,”雪晴今天打扮得特别规矩,简单一身黑白灰,像个准备面试的小公务员,“伤好之后被派去台湾,一直未能回来。现在他年纪已大了,更是不方便走动。他向您问好,让您表挂念。” 这是高茗和佟彤在路上商量出来的“共识”。料想老奶奶应该不会存疑。 为了取信于人,特地把女装大佬也请来了,假装对岸的“工作人员”。 果然,太奶奶虽然逐渐忆起往事,但对时光流逝的速度还是毫无概念。雪晴长得模样又讨人喜欢,他说啥太奶奶都没怀疑。 太奶奶不满地问:“他年纪大了?有多大?难道已过去好久了吗?他退休了没?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实在抱意思。”雪晴特别入戏,“我们一直有寻访,但台北这边手续比较慢啦,材料积压太多……” 太奶奶臭了脸,耍起大小姐脾气,颐指气使地批评:“你们的效率也太慢了!你们知道我等了多久吗!也不知道先寄封信来……” “工作人员”连连抱歉,态度诚恳得让人挑不出刺。 老奶奶发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