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的鸟鸣。 世界安静得像一幅混乱的油画。画家来不及收尾便匆匆离去, 最后几道笔触显得心不在焉,在画面的一角留下一片狼藉。 佟彤半跪在地上, 扶着一截断木, 头重脚轻地四处看。 她看到一个颀长的躯体躺在她身边, 俊美的面孔毫无血色。 他的手指微微蜷着,还保持着按她肩膀的姿势。 摸摸他的脸,一手冰凉。 “祖宗!”她急了, 俯身听他心跳, “说好的刀枪不入呢?” 她太紧张了, 耳朵里嗡嗡嗡的,全是她自己的心跳。况且她也完全没想过, 这人的生理机能和普通人一样吗? 她扯开他长衫立领的盘扣,看到他喉结一滑, 修长的脖颈微弱地起伏呼吸。 希孟忽然伸手抚她的后颈,他的手指也一根根冰凉。 “没事。有几下爆炸的闪光太强烈了。” 他简单解释了一句, 很慢很慢地睁开眼,眼中满是红血丝,蛛网似的延伸到眼睑下面。眼角还贮着泪。 “小彤,伤哪儿了?” 他的声音轻而冷静, 明明是很短促的字句,却仿佛带着回音,无孔不入地混在悬浮的烟尘里, 笼盖着她的全身。 佟彤觉得咽喉里噎了什么东西,把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整个人成了快要爆炸的气球,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我没……没事……” 她结巴“我”的时候,希孟脸色倏然变了,从苍白转向青白,眼中浮起一股躁动不安的惶恐。 不过等她说出一个“没”字,他脸上的表情就一下子松弛了,眉梢舒展,目光投向了别处。 “下次跟我说话别大喘气。”他冷冷道。 佟彤心里已经苦成了一锅中药,听了他这么一句拿腔拿调的话,药锅里好像忽然跳出来个小猪佩奇,把她满心的伤感都赶跑了。 她也没起身,凭着劫后余生的狂妄,就枕在他胸口问:“你就这么怕之后三十年见不着我呀?” 希孟闭眼,拒绝看她,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别得便宜卖乖。扶我起来。” 佟彤托着他后背把他扶起来,腰后垫了个背包。 他惨白的脸上涌起一阵血色,还坐不太稳,半倚在佟彤肩膀上,自己揉眼睛。 “别,别跟我们人类似的感染了。” 佟彤轻轻拿掉他的手,挎包里翻来翻去,翻到个干净的手帕, “闭眼哈。我给你擦擦泪。” 他怎么会在人间流泪呢,肯定是被强闪光晃的。佟彤想,小日本太可恶了。 指尖包着棉布,轻轻拂过细长的眼角。 他的眼角精致得近乎锐利,空气中那些爆炸产生的悬浮颗粒物降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将一对睫毛染成灰色,仿佛给他心灵的窗口加了一副窗檐,更显得下面的眸子出尘无染。 不知怎的,她忽然急切地想问他:“你们文物不理世俗,不食五谷,应该也不需要什么七情六欲吧?” 希孟依然是闭着眼睛,用手在捉在手帕外面,带着她的手指给自己抹眼角。 过了好一阵,他才摇摇头,告诉她:“不需要。” 佟彤忽然想哭,泪水毫无预兆的就下来了。 他语音未停,紧接着又说:“我不喝奶茶也不会死。但尝过一次,足以让我快活几百年。” 佟彤几不可闻地“呵呵”一声,把他往墙边一靠,“您真会比喻。” -------------- -------------- 她起身去检查这一地狼藉。几个故宫学者蜷着身子瘫倒在地,柳先生大张着嘴,正无声地剧烈咳嗽。齐先生被冲击波甩到几米之外,身上一串擦伤。吴先生眼镜碎在脸上,满脸细小伤口。 谢天谢地,那块最大的飞机残骸插在了二十米外,砸出一个巨大的坑,周围内外一片焦土。 佟彤冲过去一个个的检查。 还好心跳都在,也没有什么大的出血点。只是大概冲击波来得太猛,被震得昏迷了。 再看那堆木箱,被乱七八糟的杂物覆盖减震,均是完好无损,又泼了水,此时颜色暗暗的,一丝火苗都没烧出来。 只是其中一个木箱一角,顺着木板间的缝隙,落下一滴滴血。 佟彤一声惊叫:“太、太爷……” 陆军上尉高博朗,用身体护住了裸露在外的箱子一角。他睁着眼,脸色如纸苍白,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划过他的后背,军装和血肉狰狞绽出。 他看了看佟彤,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神色。 她一点没受伤,跟其他在场的人员相比,全须全尾像是刚从什么地方空降来的。 高博朗觉得这纯属运气。他闭上眼,喘息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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