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泡个三天三夜。 “谢了您呐。”她说,“我们人类的温泉比这舒服多了,而且池子里要是有碎木头渣子,是会被投诉的。” “显摆,”他没好气,“还不快拉我上来。” 小舢板型号迷你,原本是用来在大船和码头之间摆渡的,也就方寸的落脚之地。他上来时,船身一沉,溅上几波海水。 还好两人体型都不属于丰满那种。佟彤跟他一左一右排排坐,再把船桨放在自己脚下,总算找到一个平衡点。舢板晃晃悠悠,稳稳当当地浮在水上。 希孟全身也湿透了,抹了抹脸,将散开的长发拧出海水,找了个破碎的木桶,将小舢板里的水倒出去一些。 但冷白色的月光照在他脸上,照出一个线条流畅的侧颜。他喘息着,胸膛一起一伏,鬓角几滴水汇聚下落,在下巴尖凝成一个大水滴,让他用手背擦掉。 他再狼狈佟彤也不想撘理,事不关己地斜了面孔,余光看海。 随即发现他方才扶着的那块木头居然是禁闭室里的木柱子。想必是他弃船跳海的时候,顺手从七零八落的船身上借的。 她费了牛鼻子老劲,才把他从那柱子上解下来,他转眼又把它搂住了,缠缠绵绵不分离。 她绷不住了,主动跟他破冰,不太相信地问:“你早知道这船会沉?” 不然他怎么挑了个有舷窗的屋子,守着窗外的救生艇,怀里搂着根木头,岿然不动地被关了好几天呢? 希孟有些好笑,似乎在笑她迟钝,才发现这个事实。 “若我推测没错,这个创作层的主人是一件元代外销青花瓷。”他说,“可是你想没想过,它为什么会身在北京,落到你手里了呢?” 佟彤一怔,立马转过弯来:“对呀!它应该在国外才对啊!或者……” 中国自古制瓷技术发达,各种精美瓷器源源不断地销往海外,才出现了外销瓷这一特殊的品种。为了迎合海外顾客的口味,外销瓷的外型、花纹,都和中国人的偏好有所不同。 这种外销瓷,要么出土于在海上丝绸之路沿线的地带——从东南亚到阿拉伯半岛到非洲东海岸,都发现过中国制造的瓷器; 要么遭遇海难,随着商船沉到了海底。比如在阳江海域发现的南海一号沉船,就是一艘南宋时期的远洋贸易商船。2007年打捞出水,开始发掘,船载文物十几万件,直到现在还没清理完呢。 佟彤想了想,又说:“不对。倘若小昭真的沉在了物流的路上,再让考古队发掘出来,那就是国家级文物,不可能出现在地摊上——而且在海水中浸泡了几百年的瓷器,性状发生改变,赵老师不可能看不出来。” 希孟点点头,没说话,等她思考。 终于,佟彤得出一个悲哀的结论:“卖家库存过量,小昭烧制完成后,大概根本没有接到海外顾客的订单,从此一辈子留在了种花大地。” 希孟:“所以这件瓷器——你管她叫小昭,对吗——她根本没出过国,没见过外邦的模样。她的创作层再丰富,想象力再奇诡,也不会出现什么登陆波斯的情节。” 这是一艘永远到达不了目的地的船。 所以,海难是必然的吗…… 佟彤有些伤感地远望。夜幕已经降临,商船的残骸变得模糊。群星重新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璀璨闪耀,静静地注视着下界的悲欢离合。 希孟俯身,伸手入水,指尖掬了一捧冰凉的海水,打碎了水中舞动的银河。 他忽然说:“自古歧路多艰。平安到达彼岸的是少数,大部分承载着人类梦想的器物,其实最终免不得魂归自然。” 逢此大难,他不但不慌张,反而开始探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