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一扫过台下之人,最后落在不远处一个比自己还紧张的少年脸上,片刻开口道:“各部长老之位虚空已久,除却金、日、月、星四部之外,符川、白涧、吴岁、怀初,由你四人代为顶上木、水、火、辰四部的长老之位,再由哲隆和破戈一道当年甄选新进弟子,既然先门主将此重任交付于我,骄阳定会如其所愿竭力壮大青鹤门,不负先门主所托!” 慕容骄阳话落,门内子弟屈膝而跪,齐声高呼:“——见过门主!” 那雄浑威武之声响彻青鹤门上方,震得高处的树叶都哗哗作响,新旧更替。 树上一人轻轻捻住一片,反手朝对面扔去。他用了八分的力,可到了那头却依然软绵绵的,被另一棵树上的人两指一并就接住了。 接到射来的两道冷光,常嘉赐呵呵一笑:“秋长老,没想到你今天也到了这儿,真是别来无恙啊。” 口内说着“无恙”,可常嘉赐眼看着单膝曲起坐在对面树杈上的秋暮望,虽然仍是那张寒冰样的脸,可一双眼比起一年多前更阴更冷了,而他的头发竟然已变作了灰白,整个人瞧着就跟一座蒙尘的冰雕一般。 也不怪常嘉赐有此一叹,据他所知,在沈苑休离世后秋暮望再也没有离开过半轮峰,日日守着那人魂魄消散之处,更遑论重回青鹤门了,而这一次慕容骄阳依然将星部的长老之位留给了秋暮望,可见这新门主心内仍是念旧。 秋暮望瞥过常嘉赐,淡淡道:“彼此彼此。” 口内讥讽着秋暮望的人其实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常嘉赐的眼窝和双颊都深深凹陷,露出袖外的腕子早已瘦骨嶙峋,显然是强弩之末,倒是那双眼睛还留了丝往日的光彩,灿笑起来依然可见几分明艳。 眼见秋暮望跳下树就要走,常嘉赐忽然道:“你这般模样可不是沈苑休想看见的。” 秋暮望脚步一顿:“我已如他所愿,后头的日子再如何,就轮不到他操心了,反正……他也看不见。” 最后一句秋暮望说得很轻,才刚出口就散在了风里。 “而等东青鹤回来,你若是也不在了,他过得好不好,同样轮不到你操心。” 这话让常嘉赐面色一沉,刚要开口又被秋暮望打断,对方回过头来看着他。 “不过听说你已经杀了幽鸩,是想让他的魂魄和东青鹤相融吗?且不说他能不能真的回来,就算东青鹤回来了,他又会不会还记得你,就算他记得你,而体内有了幽鸩记忆的他,对于杀了贺祺然的你,情谊又会不会一如当初?” 秋暮望说得时候眉里眼间隐含着一丝恨意,像是冲着常嘉赐,又像是透过他在对别人说。 话落之后,此地只余一片沉默。 看着面前难得无言以对的常嘉赐,秋暮望这才觉得自己过分了。 “好吧,是我心内对你有所嫉恨,”秋暮望脚步一提,跳上了浮云,“因为至少……你还有机会再见他一面……” 幽幽目送着这人走远,常嘉赐才轻轻开口。 “可是……你们都有机会重新开始啊。”只要忘了心里该忘的人。 说罢常嘉赐又觉荒唐的笑了起来,笑得瘦削的双肩不停颤动。 …… 从青鹤门离开,常嘉赐并没有马上就回大屏山,他向着南面而去,在吴璋从青鹤门回来的前一刻,常嘉赐已是在楼中等着对方了。 看到忽然出现在这里的人,吴璋只是惊讶了一瞬,很快敛了神色。 他说:“你来了。” 常嘉赐点头:“我有些东西想再看看。”当日两人初初见面时,贺祺然说得对,曾经自己恨极了连棠,虽然在阴司地府的孽镜台前站了日久,可是常嘉赐只反反复复地看着自己过去的苦难,对于连棠的,他其实并不知道,如今想来,甚是后悔。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