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觉得,皇帝兴许是想磨砺二皇子的心性,毕竟太顺风顺水对一个君王来说不是好事,所以皇帝才迟迟不肯把储君的位置给二皇子。想来杨皇后和二皇子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二皇子读书更加用功,杨皇后对儿子也更加勉励。 杨家自以为已经和皇帝达成共识,于是在他们默认的“心照不宣”中拖了一年又一年。谁能想到,皇帝迟迟不肯放话,并不是为了等二皇子成长,而是另有中意的继承人。 那个走失的,十四年不曾露面的皇长子,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太子李承璟,还活着。 杨太后打量着眼前已经长得十分高大,完全看不出幼时影子的青年男子,嘴边冷冷扯了扯。呵,并不是十四年不曾露面,而是他一直都在!她和甫成认为早就死了的孩子,其实这些年一直生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高中进士,入仕做官,堂而皇之地在杨家和杨甫成眼前晃。 这简直是当着全天下的面在杨家脸上扇了个响亮的巴掌。可笑杨家还不紧不慢等着皇帝册立二皇子,殊不知,这对父子联手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程瑜瑾按赞礼女官的指示行礼后,良久不见太后反应。程瑜瑾眉尖轻轻动了动,察觉到杨太后的目光深深锁着下面,正落在李承璟身上。 程瑜瑾了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尤其是一个你以为已经死了的仇人。杨太后此刻的心情程瑜瑾大概能想象到,可是李承璟,又谈何好受呢? 被剥夺身份,被迫隐姓埋名,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了十四年,他又凭什么忍受这些灾难?杨太后视李承璟为眼中钉,李承璟看杨太后和杨甫成,又何尝不是如此。 杨太后许久都没说话,虽然没有口出恶言,可是谁能看不懂这背后的意思。宫殿中的气氛都渐渐不对了,宫人们屏气敛声,低头不敢多看一眼,多听一句。 李承璟十分沉得住气,杨太后不说话,他也不主动打破冷场。程瑜瑾和李承璟都是表面功夫极好的人,他们俩的行礼姿势一点不乱,始终游刃有余,礼貌得体。反而是杨太后故意晾着晚辈,还被两个孙儿辈比下去,有些不上台面。 杨太后最终淡淡开口:“你们有心了。起吧。” 李承璟和程瑜瑾不紧不慢地欠身行礼,才慢慢站直,没有露出一点焦急不满之态。这回就连杨太后的嬷嬷看到,都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太子内敛深致,太子妃美丽端方,世人所期盼的明主模样这两人身上都有,就连她们这些杨家自己人看到,都觉得无懈可击,完美之至。这样一来,还有什么理由废太子? 直到东宫夫妇二人离开,杨太后脸色都是冰冷的。嬷嬷扶着杨太后回内殿,小心伺候着太后换下衣冠,试探道:“太后娘娘,您如今要什么有什么,再没有什么事不顺心,还忧愁什么呢?别和您自个儿的身体过不去。” 杨太后冷笑一声,说:“哀家原本也觉得诸事顺遂,等二皇子立了储,哀家便再无遗憾。谁能知道,那位不声不响,竟然凭空变出来一个长子呢。他和皇后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竟然能滴水不漏地瞒这么久。呵,原来是哀家小瞧了我们这位圣上。” 这话嬷嬷不敢接,更不敢劝。她只能等杨太后消消气后,含糊道:“皇后娘娘是个有福的,皇后和二殿下最孝敬您,日后必不会让您劳心。” 都已经是皇后呢,还能怎么有福呢?杨太后听到这话没有回应,但是态度显然是默认的。过了一会,杨太后沉沉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既然太子还活着,流落在外不是办法,总是要找回来的。哀家当初听说太子坠入洪流、下落不明的时候,就觉得不会如此简单,现在人回来了,其实也说不上意外。只不过实在没想到他一直在京城,还在甫成手下做了好几年的官。” 说起这个杨太后就生气,她脸色铁青,顺了好一会气才继续说道:“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哀家本想着将希音指给他,可惜我们杨家这一辈没有姑娘,希音也算是半个杨家人,有了太子妃牵系,太子也不至于和杨家离了心。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早就物色好了人选,哀家这里赐婚的旨意还没准备好,那边皇帝就发了封妃的圣旨。皇帝一出口就落地成钉,哀家还怎么好提希音的事。” 嬷嬷试探着问:“太后,那您看今日这位太子妃……” 这也是杨太后迷惑的地方,她当了许多年的皇后,后来又成了太后,一双眼睛早就锻炼的毒辣无比。可是程瑜瑾,却让她很迷惑。 这个女子自然是漂亮窈窕的,然而后宫之中美貌并不是稀罕物,性格能耐才是最要紧的。但是也正奇怪在这里,若说程瑜瑾的性格……似乎是没有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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