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鳞片:“人类的身体确实太脆弱了。” “后来,还没成功,融合派的实验品就跑了,那个巨型水蛭感染了基地的水源,整个基地因为这个死了一半——基地从此以后再也不允许进行任何类似的实验了,融合派的科学家也成了基地的罪人。”他缓缓说:“但是,别的研究也毫无成果,只有融合听起来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于是融合派的科学家叛逃了,他们离开基地,想找到能继续实验的地方。” “他们要研究融合,必须做活体实验,一旦做了实验,又会制造出那些获取了人类思维又不是人的智慧怪物,基地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于是一直派军队拦截追杀,到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唐岚仰头望着一望无垠的星空:“高地研究所是个遗址,本来是很多年前研究人造磁极的地方。这地方在深渊后面,地势又高,装甲车开不过来,还有很多现成的设备,一些设备能对周围造成磁场干扰,让军队的飞机和雷达失效。研究所这才安顿下来了,他们一边收留异种,一边研究,一直延续到现在。” 安折问:“现在找到融合的办法了吗?” 唐岚摇了摇头。 “找不到规律。”他说,“一开始他们认为和意志有关,后来认为和外来基因的种类有关,但是都不对。意志薄弱的人可以稀里糊涂醒过来,污染能力弱的植物能吞噬人的意志,被非常强大的怪物感染后也不一定丧失意识,保留意志的原因只是幸运。再后来磁极失效,全面污染,又证明这可能和基因彻底没关系,金子和铁也能相互污染,一个铁原子在显微镜下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我们没法理解的东西。先生说,之前的研究全都是错的,要寻找新的解析方式。” 相同的论调安折也听纪博士提起过,他道:“基地也是这样想的。” 唐岚很久没说话。 “安折,”他突然喊了他的名字,道:“你能感到一种波动吗?” 安折点头,他一直能感受到。 “变成异种后,很多人都能感受到,”唐岚轻声道:“而且它越来越强了。” 清晨,安折从床上睁开眼睛。他头痛欲裂,梦里全是野外,震荡着鼓膜的嚎叫声,兽爪踩过淤泥的啪嗒声,哭声——不知道是谁的哭声。丛林里,幽幽折射出兽类眼睛的荧光,他发疯一样逃避着什么,寻找着什么,可是永远逃不了,永远找不到。那巨大的、虚无的波动仍然如影随形地缠绕着他,它好像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连树叶尖端的露水都是它的化身。 安折用手臂努力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很费力,他的骨头好像生了锈,不仅无法灵活行动,还变得又薄又脆,每动弹一下,他都要怀疑下一刻自己就会永远停止,于是他知道,自己离无法抗拒的死亡又近了一步。 安折拥着被子又在床上坐了很久,才感觉状况恢复了一些。他茫然望着这个温暖的房间——昨天发生的事情还像梦一样,今天才稍微有了实感,他来到了一个另一种意义上的人类世界,这里的人们对他很好——但他离开陆沨的本意,就是想让陆沨不要目睹自己的死亡。 那这里这些对他友善的的人们呢? 安折鼻子有些酸,他感到愧疚,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进一步的选择,门就被敲响了。 是昨天那个男孩,他拿了一个盛装早饭的托盘,托盘上是冒着热气的搪瓷杯子和碗。 “早上你没醒,我们没喊你。”男孩道:“树叔又煮了土豆汤,你要喝哦。” 安折道了一声“谢谢”。 说着,男孩把托盘放在了桌上,他低头看着这碗浓郁的汤,小块的土豆在汤里沉沉浮浮,它和腊肉丝一起散发出某种宽和的香气,那香气混在白雾里,袅袅地散往整个房间。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再生出过离开的念头。 研究所的生活并不像基地那样有条不紊,人们没有固定的任务和职位,但他们有自发的分工。研究所收留了他,他知道自己得给出回报,他想努力做点什么,研究所的人们也都很欢迎。 最开始,他会出去,和那个男孩一起在比较安全的区域采集能够食用的植物根茎,再后来,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扑面而来的冷风,只能留在基地帮忙种植,或煮饭。再后来,他连这样的工作都不能支撑了。研究所的人们都认为他身患某种无法确认的疾病——这是常见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什么疾病都有可能发生,甚至整个世界都是病入膏肓的。 那一天,波利来看他。安折从那天开始跟着波利·琼在主楼西侧的白楼里住下了。他的身体虽然逐渐孱弱,神智却仍然清楚,足以做一个合格的助手。波利的实验室里还有一个沉默的印度男人当助手,他擅长维修各类设备,名叫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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