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颈后勒过,然后绕着她的手臂下过来,在她的胳膊上迅速缠了几圈 余秋还没从这种仿佛毒蛇缠身的恐惧中反应过来,她的脊背就被什么东西抵住了,然后两股大力拽着她的胳膊猛力往后。 那绳子绕得极高,又勒得死紧,余秋的两条胳膊几乎被并拢在后背。她感觉自己的上半身被撕裂了,剧烈的痛意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被从医院带走后的第一道声音,一声惨烈的痛呼。 太痛了,她怀疑自己的肩膀胳膊都脱臼了。她痛得直接倒在了地下,摔倒的痛意都在这股剧痛下显得不存在了一样。 “装样!”她的头顶上响起炸雷般的呵斥,然后腰上又挨了重重的两脚,“资产阶级的娇小姐,黑五类的狗崽子最会装模作样。” 那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这种声音本该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毕竟少女合在一起就是个妙字啊。 可是现在整个世界都不妙,整个世界只有荒谬。 树上架着的大喇叭还在播放公社广播台的稿子:“断掉了手指头接回头,这是我们人民医疗卫生事业的巨大胜利,这是我们伟大的领袖,为我们贫下中农送来的赤脚医生。她妙手回春,他让我们贫下中农也感受到了主席的温暖。” 那是郝建国的声音,那小子从断指再植术后第二天就跑过来要采访她跟穆教授,坚持要大力宣传。 他得让广大社员都知道伟大领袖的阳光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上。 余秋头上罩着的却是寒光,她只觉得冷,她救回了别人的手指头又怎么样?她大概要失去自己的手了。 在乌鸦嘴这方面,余秋觉得自己真是无比的灵敏,因为那个奇怪的县革委会委员已经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她的手看。 对了,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她始终记不得。这可真是件奇怪的事情,明明她对病人非常敏感,但凡是找她看过病的病人,她基本都有印象,为什么偏偏想不起来这个人呢? 哦,明白了,因为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这不过是团黑烟般的影子,笼罩着人性最残忍的恶意。 余秋觉得自己变成了阿q,居然依靠精神胜利法来获得心理上短暂的安慰。 “好一双巧手啊!”那团黑烟终于发出了声音,听上去居然像是人在说话,“就是这双罪恶的黑手,在我们贫下中农中兴风作浪。广大革命小将们,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哈哈镜里头那些扭曲变形的脸,又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她头顶上的那道声音最大,简直兴奋得难以自抑。 据说有的人施虐时可以达到姓高朝,余秋不知道她头顶上是怎样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或许在这个极度压抑的时代,这些奇怪的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获得兴奋。 广播里头突然传来一声吼叫:“什么?他们抓走了余秋?!他们凭什么抓小秋大夫。” 那团黑影发出了奇怪的笑声,他大声询问他的拥趸们:“我们凭什么?” “凭我们是革命小将,凭她是黑五类狗崽子!” 头顶上的那道声音又兴奋的嗷嗷叫,她的脚一下接着一下踢着余秋的后背与后腰。 讽刺的是,此刻的余秋居然要感谢那雨点般的踢打,因为它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缓解了她对胳膊的注意力,她的胳膊实在太疼了。 她很害怕,她现在真的非常害怕,她害怕自己的胳膊手都废了,那她以后就再也没办法上台开刀了。 赤脚医生的狼狈痛苦极大的取悦了那团黑影,他高兴地喊着:“我们要怎么办?” 台下响起了七嘴八舌的声音,最后还是余秋头顶上的那道声音压倒众筹:“我们要斩断黑五类狗崽子的黑手!” 啊,这是多么美妙的建议。黑乎乎的影子满意地点头:“好,我们就一根根的折断狗崽子的黑手!” 余秋眼前发黑,她不知道自己是痛的还是吓的。她觉得自己要休克了,她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头,又冷又痛,似乎每个细胞都被冻住了,脑袋瓜子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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