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再次坐下来时,耳畔是太子赵正倓的一声哼笑,带着几分难掩的讽意。 而彼时坐在卫韫对面的丞相宋继年与太傅许地安对视一眼,眼尾都显露而来几分笑意。 在这个宫宴上,怕是无人看不出,启和帝这一举动,意在警示国师卫韫。 这位大周朝的皇帝,从来都不是那么能够轻易相信旁人的人。 或许,他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 他敢用卫韫,也倚重卫韫,但他并不完全相信这位他请入朝来的年轻国师。 卫韫垂着眼帘,半点情绪也未露,偶尔有小心注意着他的神情的官员,也始终看不透他此刻内心里究竟装着什么。 便是坐在自己父亲南平侯身边的齐霁,也不免多看了那边的卫韫一眼。 而后他端着酒盏,悠悠地喝了一口。 后来宫宴结束时,齐霁好不容易从南平侯身边溜走,在往宫门去的长长宫巷里,他远远地望见了卫韫那一抹暗红的身影,在身旁宫人的宫灯映照下,锦袍衣袂间泛着莹润如破碎的星子般细碎的华光。 “卫延尘!” 他提着衣摆,也不管身旁的侍从,连忙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待他跑到卫韫面前时,方才发现,他的手里竟然提着一只红木的食盒。 “卫延尘你国师府没有东西可以吃吗?”他啧了一声。 卫韫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说话,径自往长巷尽处走去。 齐霁跟在他的身边,“宫里头的东西好吃是好吃,但是我侯府的厨子做的也不差啊,你倒不必做这种事情,你若是终于想通了,知晓这口腹之欲乃是人生第一大乐事,本世子也是十分欣慰,你若是来侯府,本世子定当请你吃小半月不带重样的美食珍馐!” 卫韫向来是不愿搭理他的这些废话的。 但是他提着那只食盒,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个小姑娘的那张面庞,他脚下一顿,偏头看向身旁的齐霁,双眼微眯了一下。 他怎么忘了,这位南平侯府的世子爷虽是郢都人尽皆知的不上进,却也是一个名满皇城的饕餮。 “齐明煦。”卫韫忽然道。 齐霁被他忽然的注视弄得有点发毛,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怎么?” “你侯府里的厨子,送我?” 齐霁觉得自己后背一凉,半晌才听他面前的卫韫竟幽幽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觉得自己方才可能耳背了。 “……啊?”齐霁有点没太反应过来。 “明日将人送到国师府。” 卫韫却没那么多的耐心与他再多说些什么了,提着那只红木食盒,他直接便往前走去。 齐霁连忙跟上去。 到了宫门处,卫敬一直等在马车旁,一见卫韫,他便迎上来,“大人。” “世子爷。” 又见他身旁的齐霁,卫敬便再行了礼。 “卫敬,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们大人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齐霁凑上来,手里摆弄着一把玉骨折扇,好奇似的问道。 卫敬愣了一瞬,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糖蒸酥酪,荷花酥,芙蓉糕……等等之类的甜点名称,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说“是”,但他方才一张嘴,便又将话头转了回来:“世子爷说笑了。” “卫敬,走。” 卫韫根本不打断再理会齐霁,径自将手里的食盒交给了卫敬,然后转身便一掀衣摆,上了马车。 “世子爷,告辞。”卫敬对着齐霁再行一礼,而后便提着食盒,轻松跃上马车,拉起缰绳,便赶着马车往宫门处去。 齐霁站在原地,摇了摇头,眼底仍带着几分新奇的笑意。 他总觉得,这位国师大人似乎藏着什么事情。 当卫韫回到国师府时,檐下的灯笼的光影已拉得很长。 命卫敬将食盒放在他的屋内之后,卫韫便去了浴房里沐浴。 烟雾缭绕地浴池里,乌浓的长发就披在他的身后,随着他靠在浴池边的动作,便浸湿了大半的发丝,斜斜地偏到一边,氤氲的雾色间,隐约可见他半边白皙的脊背。 他微垂着眼眸,鸦羽般的睫羽遮下,在点了满室的灯火,亮如白昼的浴房内,在眼下投下了一小片的阴影,湿润的浅发贴在他的耳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