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瑙与谢无疾极为忙碌,每日案牍劳形,焚膏继晷,还紧急从汉中、蜀中及北方调拨了不少人手来帮忙。 朱瑙分明记挂着上官贤的事,然而三日时间转瞬即过,他埋头于政务间,到第三日已过了大半,他竟还没想起这事来。 直到手下前来禀报:“陛下,上官将军求见,说是四月之限已到……” 朱瑙微微一怔,正要命人传召上官贤,忽又想起什么,问道:“这三日里他召见过什么人,问过什么话吗?” 手下摇头:“启禀陛下,他什么人也没见过,每日都躲在屋中不出。” 朱瑙微微挑眉。他尚未见到上官贤,却先叹了口气。 少顷,他道:“把上官将军带来吧。” 约莫一盏茶后,上官贤被几人带到朱瑙面前。 三日未见,他的面容憔悴了不少,两颊凹陷,瞧着竟似忽然瘦回了蒲州城刚破时的模样。可人又怎可能三日间暴瘦?无非还是面色不佳的缘故罢了。他的眼神也较三日前有了变化,只是那变化太过复杂,难以言明。 两人对视片刻,上官贤平静地问道:“四月期限已到,朱公可还遵守当日的承诺?” 此言一出,周遭的人纷纷吃了一惊:上官贤难道还想回梁国去?!他早已被陶北当做逆贼,根基尽毁,如何还回得去?! 朱瑙已然料到,并未吃惊,只问道:“上官将军可知陶大将军缘何如何待你?” “我知道。”上官贤平静道,“所以我更要回去。” 周遭众人看上官贤的眼神愈发惊奇,仿佛从他头上看到了圣光。 三天的时间里,足够上官贤想明白陶北此举的缘由了。陶北并非不信任他的忠诚,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两场大败,已经严重影响了陶北的威信。而陶北当日扶植起来的小皇帝,由于朱瑙的抢先登基,也没能为他笼络到人心,反而成了一个笑话。如今岌岌可危的,不止是梁国,更是陶北本人。 蒲州城破后,陶北选择暗中夺取上官贤旧部的兵权。倘若他成功了,或可保住河南。可偏偏他失败了,反而逼反了几路人马。这消息传回邺都,凡是上官贤的亲朋党羽,几个不为陶北的举措感到寒心与不齿?陶北为怕这些人暗中生变,动摇他的权势,才不得不先下手为强,索性彻底翦除这支党羽。 这一切,其实都与上官贤个人无关。陶北只是在为他自己犯的错步步沦陷而已。 朱瑙道:“上官将军真是宽宏大量。”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是讽刺抑或其他。 上官贤道:“形势迫人,非人之过。换作朱公易地而处,也一样如此。” 倘若朱瑙身处陶北之位,上官贤相信朱瑙也会做一样的事。能成就霸业者,又有几个不心狠手辣?区别只是成王败寇而已。 朱瑙听他这样说,只是轻轻地又摇了下头,并未解释什么。他问道:“上官将军果真想好了么?” 上官贤沉重地点了下头。 朱瑙道:“好罢……去为上官将军牵匹好马来,再给他备些干粮和十两盘缠,以资路用。” 朱瑙说完,周遭众人再度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们虽知那四个月的承诺,可当初他们都以为朱瑙势必有办法在四个月内劝降上官贤,没想到上官贤仍然要走,也没想到朱瑙真的会放啊! 就这样放上官贤回去?! 迟迟未有人动,直到朱瑙朝门口的卫兵看了一眼,那人才犹犹豫豫地转身出去了。 不多会儿,一匹骏马和一袋盘缠果真被送了过来。 直到此刻,就连上官贤自己也未想到他真能被放归。他警惕地牵过马缰,伸手摸了摸马面。那匹马身形高大健硕,性情却十分温和,未有丝毫反抗。 朱瑙道:“朕尚有公事要办,便不亲自送上官将军出去了。将军此去路上小心。”顿了顿,又笑着调侃道,“下一回若再让朕擒住,可没那么容易放将军走了。” 上官贤默然片刻。他本该说下一次他绝不会再败,可他最后却低声道:“吾志不能改,吾心不可动……” 这句话在四个月前刚被朱瑙生擒时也说过。如今像是要说给谁听的,又像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当初听这话的人多有不屑,可如今就连朱瑙也有些微动容。 片刻后,上官贤向朱瑙深深地作了一揖:“多谢朱公,恩情来世再报。上官贤告辞。” 他牵着马转身离去。 见他走远,惊蛰忍不住问道:“公子,要派人暗中跟着他吗?”他仍不确定朱瑙是否真要放了上官贤。 朱瑙点了点头,道:“派一队人在后面跟着,护送他出郑州。” 惊蛰怔住。护送上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