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另一个人影——身形苗条,乌发如漆,竟是个窈窕女子。她虽背对着阿媛,看不见容貌,但阿媛一眼便瞧见她长裙之外系着的那条小腰裙——双色拼花腰裙,裙摆处绣着鹅黄色的缠枝小花,明艳可爱。这是如今枕水镇上最时兴的样式,劳动在乡间的妇人女子哪里舍得穿? 阿媛好奇女子的身份,不由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那女子却似后脑勺长了眼睛,堪堪回过头来。 阿媛这才认出是谁来,便打了个招呼:“幼蝉姐姐,来找青竹哥买伞啦?” 来人正是村中李家二姑娘李幼蝉。李家是村中大户,不仅坐拥良田肥地,更在山腰一片开垦了数十亩茶林,名下佃户无数,早已不用自己耕地了。 李家两个儿子都先后成亲,大女儿也早就嫁到镇上,如今只剩下这位二姑娘待字闺中。阿媛这才觉得自己反应慢,光看她穿着打扮也该想到是谁了。南安村中像李家这样的富户可不多,富户中还做未婚打扮的女子只有李幼蝉一个了。 李幼蝉转身笑了笑,杏核眼里透出些羞涩,粉颊上更是红了两块,“是……是来找他买伞,他不在,我晚点再过来。” ☆、第7章 村里有个伞匠,自然方便了一村的人,自颜青竹的爹颜本益那时起,买伞修伞皆是找村头颜家,不用去镇上。颜本益念着大家都是乡亲,价钱收得公道,颜青竹延续了这个模式,因而他家院里经常来些村里人。尤其那些爱美的姑娘妇人,花几十文钱便可购得一把带花色的小伞,若在镇上可绝不止这个价钱。 对于李幼蝉出现在此处,阿媛没觉得奇怪,本只是随口添了一句问话,没想到李幼蝉竟害羞成这样,这倒叫人不由得多想了。 阿媛这时便忆起来,李幼蝉倒是经常来修伞买伞的,因为阿媛家和颜青竹家都没有围墙,只有篱笆,所以对方院里的物事看得较为清楚。 从前未觉得奇怪,只道富家女子更为爱俏,有了新花样的伞便想瞧瞧。 如今见她面上刻意修饰过的妆容,还有一身打眼的装束,配上含羞带惬的笑意……阿媛蓦地明了,只怕之前也不是单单为伞而来,只是今日不巧被自己正面撞上。 念及此处,阿媛倒有些尴尬,恼恨自己为何要跟她打招呼,当做没看见,自顾自往前走了才好。 李幼蝉提步要走,忽又意识到自己有些仓皇,斜眼见到阿媛提着的香烛纸钱,抬起如葱玉指拢了拢鬓发,讪讪笑道:“阿媛妹子是去燕子坡吧?与我回家是同路呢,我们一道走吧。” 阿媛只得应下,她与李幼蝉并不熟识,怕没得话说,一路尴尬。没想到李幼蝉却很快没了刚才的羞赧,一路很是健谈,阿媛只需应得一两句话,两人相谈倒是融洽。 等李幼蝉将她家姐姐在镇上刚生下孩子的事儿讲完,路已走到村中段,李家院子就在眼前。阿媛见李幼蝉讲到姐姐的婚后生活时,眼中有难掩的喜色,似是十分羡慕与渴望的。 果然是红鸾星动,阿媛暗忖一声。 两人辞别,李幼蝉轻提裙裾,款步姗姗,推门进了自家大院。 凡是村中富户,院子都比普通人家大,院墙也筑得高,绝不会随随便便围个篱笆。李家院子也是这般。 虽看不见内里陈设,但见隐隐露出的檐瓦、砖石、木料等,成色都比普通村户好上许多。 阿媛接着往前走,她娘的坟埋在燕子坡,走到村尾再过得一两条溪便到了。 一路上看到不少村民,都是或扛锄头或牵牛,往自家田里去。 阿媛一一打过招呼。其实阿媛觉得自己与村民们算不上熟稔,虽然在同一个村子里十多年,但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属于这个地方,或许有一天能离开这个地方的。 阿媛不像村子里那些碎嘴的婆娘看见个人就能唠叨,婆娘们见她是个寡言的,自然不会主动找她说话,加之阿媛家现在不种地,与村民们也少了农事上的交流。 村头也就颜青竹他们两户。阿媛算来,也就与颜青竹比较熟。小时候,她和颜青竹倒是玩得很近的。 吴有德本来有几亩地的,在阿媛她娘死后,吴有德也懒得种地了,把田地放给村里的王山泉家种,每年收成了,收取一些粮食,够他和阿媛两人一年的口粮。 而吴有德,便拿着她娘那些年辛苦做糕织布赚的钱去喝去赌。她娘在的时候,家里摆着的好些物事亮堂堂的,一点都不像村里小户人家。吴有德拿去当的当,卖的卖,如今家里是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阿媛想到吴有德,心里难受,抬头看,不知不觉已是行到燕子坡下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