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山一样沉重的身躯一动不动,道:“要拍的人是你,不拍的又是你。小孩子脾气,没长进。” “你……你!”程遥遥气得要掐死他,一条腿却架在谢昭肩上,这个尴尬姿势让她使不上劲儿,一动缎子裙摆就往下落,叫她窘得不敢妄动。 程遥遥只好怒道:“那导演烦死人了,一个镜头要我拍几百遍,他故意刁难我!” 谢昭道:“是么?导演浪费胶片要你重拍,就是为了刁难你?” 程遥遥憋着气,像只河豚似的鼓起来:“……反正我也不是专业的,我不拍了!” “真的不拍了?”谢昭随意地问,眼神却是复杂地紧盯着程遥遥的眼睛。 程遥遥眼波颤了颤,瞥向一边,硬气的话吐出时却有些底气不足:“不想拍……不稀罕。” 谢昭眼眸一黯,叹息般蹭了蹭程遥遥小巧的鼻尖:“到底是不稀罕,还是不想拍?” 程遥遥道:“你也想让我拍下去啊?” 她语气里明显带着期待,谢昭舌尖苦涩,反问:“你拍得开心不开心?” “我气死了。”程遥遥想也不想地道,顿了顿又迟疑道:“但是挺有意思的……导演骂我也是因为我表现不好。” 谢昭轻轻顺她的发丝:“那就尽力而为。”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拍照呢。”程遥遥好奇地看着谢昭:”是不是奶奶跟你说了什么呀?” 谢昭道:“我只要妹妹开心。” 程遥遥在他的目光里,耳根渐渐红了,忽然发作道:“你这么晚才回来!我都快困死了,你起来,我换衣服!” “你穿着不是为了让我看?”谢昭的笑里透出一丝痞,他知道她的心思。 程遥遥恼羞成怒,用力推搡他:“你做梦呢!快滚开!” 谢昭但笑不语。任由程遥遥推开他爬起来,忽然从背后抓住她,凶神恶煞扔在被子上:“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要为野男人三贞九烈?我今天就要了你!” 第93章 惊梦 不知道是不是谢昭的话起了作用,第二天拍照的时候,程遥遥没有再闹脾气。她学着倾听导演的指导,荣导是国家级的大导演,他的几句指点就让一个演员少走许多年的弯路。 程遥遥不知道放在自己面前的是多么难得的一个机会,她只是记得谢昭的话:尽力而为。 荣导的确是个好导演,他不光只是让程遥遥单纯地拍照,还会在一旁为她讲戏——一个在北平女子学校读过书的新派少女,却为救父亲被迫嫁给一位军官。活泼骄傲的新派少女,规矩重重的古老豪门,这期间的冲突与压抑可想而知。 当程遥遥渐渐进入角色后,荣导的语气也越来越严厉,要求也越来越严格,当众批评她好几次。一圈人看着程遥遥挨骂,拍摄的时候导演最大,谢奶奶和谢绯也只能干看着。 程遥遥是个要顺毛捋的性子,导演越凶,她越是不肯服输。一个镜头磨了一天,最后天擦黑了才拍完。程遥遥穿着一件单薄的缎子旗袍,冻得手脚冰凉。 谢奶奶和谢绯赶紧烧了一锅姜汤,让程遥遥泡热水澡。谢奶奶一边给程遥遥揉捏冻僵的胳膊,叹气道:“可怜。遥遥,要不咱们不拍了?” 程遥遥隔着雾气,声音带着点鼻音:“谢昭这么还没回来……” “昭哥儿这几天不知道在城里忙什么,还没回来呢。”谢奶奶道,“遥遥,奶奶给你煮姜汤去,你洗完澡就喝,啊?” 程遥遥点了点头,恹恹地趴在桶沿上。那件湖蓝色缎子旗袍就挂在门后,在昏黄的灯光里泛着淡淡光晕。她又陷入了荣导给她讲的那个故事里,神色渐渐恍惚起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程遥遥又一次梦见了那个少女。她独身提着一个箱子走到了未婚夫家,作为一个“抵债”的物品,她站在堂屋中接受太太们的打量,挑剔而充满嫉妒的视线紧紧摄住她,一寸寸打量着她。 那张脸美丽惊人,眼神明亮,年轻饱满的身体像多汁的蜜桃,连指尖也是粉盈盈,挑不出一丝瑕疵来。然而她身上怪异的穿着,烫卷了的发成为了攻击的突破口。 少女换了一件浅绿色缎子旗袍,长卷发披散在肩头,直挺挺跪在院子当中,院子里弥漫着一股织物烧焦的气味,劈劈啪啪作响,美丽而考究的洋装在火堆里渐渐变成一堆焦炭。佣人们站在廊下窃窃私语,围观着这一幕。 从下午跪倒深夜,青石板上渗出露水,寒气无孔不入地侵入磨破的膝盖。少女唇色惨白,倔强地挺直了背。 一阵军靴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月洞门外走进一个人来。少女不欲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垂着眼看青砖地。忽然,视线里多出了一双黑色军靴。 粗糙马鞭抵着她下巴抬起:“你是谁?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