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分苍老疲态,令他心尖疼得厉害。 他鼻头一酸,猛地闭了闭眼,咬牙叩首道,“请圣上降罪!微臣心中确是为此不满,臣,罪该万死!” 姒琹灏猛然一怔,他起身紧盯着禾致远恭谨伏下的背影,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他摇首叹息道,“爱卿,甯和确实是个好女儿。” “朕,也是做了令卿寒心之事。”他背过身,面色淡淡地开口,“可朕却不会再薄待令郎。” 皇帝意味深长道,“世子有鸿鹄之志,定非池中之物哉。” 禾致远猛然抬头,拳头紧紧攥起。 他张了张口,最后默然不语。 皇帝不是他。 皇帝不知道和心爱女子诞下的孩儿,于他而言,是如何珍宝。 他曾想过,若是他只是一介布衣,与静娘,与甯儿,会过上何等生活。 是他做耕,静娘做织? 是女儿嫁一个忠良憨厚的好人家? 一家人老老实实地过小日子,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整日勾心斗角,不用忧心尔虞我诈。 定会美满一生。 只是…… ——那样的日子不可能了。 禾致远的眼眶倏尔就红了。 他的静娘日日以泪洗面,而甯儿所嫁非良人。 皇帝的心思他不敢说能懂十成,六分确是能猜着的。 女子,在皇帝眼里只是毫无作用的东西而已,他觉得根本不算什么,也不认为应该补偿什么。他会给禾锦垣一个好前程,而此事,便从今往后就此了下。 ——可是他宁愿不要! 他只想要他的女儿一生坦途,平安顺心。 甯。 甯者,具平安,美好之意。 他当初为甯儿取此字为名,为的不便是…… 平安,二字。 禾致远苦笑,胸腔阻塞得厉害,喘不过气来。 赵曼潆何错之有? 她没错。 锦垣为他独子,他自是舐犊情深。 只是既生来为人,如何万事得以公平公正?赵曼潆与锦垣纵是千万般好,也不及静娘与甯儿在他心中的半分挚情。 可,禾致远不知如何开口。 他重重地叩首,眼眸酸涩得厉害,待额头触上冰凉凉的地,泪便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臣,谢过圣上隆恩。” 他如何敢抗旨?!臣如何敢抗君?!! 禾致远嘴唇嗫嚅了两下,紧闭双眼。 况且,若是此事闹大传出,静娘与甯儿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退下吧。” “是。”禾致远起身,又是深深一拜,才缓步退下。 ** “春闱的日子可是定下了?”锦甯指尖轻搭在冰凉的紫釉花盆上,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盆壁。 她打量着面前的盆花,琢磨着怎样修剪才最是好看。 细而长的葱郁兰叶里头单单矗立着一支兰花,半垂着几朵莹白小花,花瓣边已然有些细小褶皱,微微泛起枯黄。 兰难修,便是因它单有叶与花,却无枝或桠。 叶无形,自是难修的。 “回殿下,今日正是第一场结束之日。”珠忆笑着斟上热茶,“明日便该是第二场了。” “哦?第一场已然过了?”锦甯拿起银剪子,不紧不慢修剪着杂乱的兰叶。 一旁的宝念托着个青花瓷小碟儿,伸手接住锦甯剪下的碎叶子放入碟中,“殿下这几日忙于与夫人交接府里的大小事务,忙得倒是忘了日子。” 锦甯敛眉浅笑,剪子卡在兰花细细的枝茎上,稍一用力,这花便会被一刀剪断,再无生机。 珠忆眼眸微瞪,便见宝念已然伸手做出去接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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