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身子,还为女帝诞育后嗣,也不怕一尸两命。” 烛火如豆,映出半面光影幽幽。火光投射到珠帘之上,荡开一片碎金般的光泽。 孟知玉话语一停,指腹摩·挲着手中冰凉的玉镯,随之想到三年前入宫时,朱门高墙,宫庭深深,他附身叩拜下去,接过天家的玉牌,又低又怕地叫了一声妻主。 那时殷璇正忙于西北军务,乏累至极,于夜里莹莹的烛火边望他,伸手给他戴了这个镯子,指尖温暖,触在肌肤上,几乎是滚·烫的。 侯门绣户娇惯养大的男郎,只教陛下夜灯间看去一眼,从桃花双眸里映出一顷月色,便心意颤动,芳心穿透。 孟知玉收回手,抬眼望向窗纱外投来的无声冷月。 这个地方,有多少人在等你,又有多少人,等得到你呢? ———— 月夜登高楼。 梅园边挨着摘星楼,上面的暖阁经由人烧着炭火,温暖如春。 灯罩上描着一副瑞兽麒麟嬉戏图,笔锋细腻,光影柔柔。晏迟松了冠发,长发泼洒如墨,覆在秀背上。 他礼服已换过,换了一件淡青的长衫,白梅的绣图从襟袖间横过,绽出一朵朵似雪的枝头梅。银线封边儿,滚了两指宽的白狐雪绒。整个人清隽秀雅,于灯下看美人,更显出姿仪卓然。 殷璇一身赤色帝服,将折来的梅插入瓶中,低眼望他:“怎么了,今天吓着你了?” “有些。”晏迟缓缓地道,“臣以为不会来得这么快。” “快吗?”殷璇笑了一声,把花瓶推到案角,伸手捏了一下对方白皙柔软的脸颊,“如果孤不说话,你会如何?” 晏迟倏忽被她捏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道:“……向陛下说明一切,证明那副山河红日图才是臣的祝礼。” 殷璇看了他片刻:“就这样?” 晏迟左思右想,没想出什么其他办法,只是目光清澈明净地望着她,即便无珠泪盈目,长久凝视,也尤为动人。 殷璇觉得自己的心口不争气地跳了几下,有怦然之感,但还是故作冷淡地道:“你这样的人,死了也不冤枉。” 晏迟半晌未语,过了须臾,才低声道:“受世事磨难之人,又何必反做他人的磨难?今日之事,臣会仔细调查,详加探问,务必求一个水落石出、清清白白。倘若真是徐公子一手设计,那……” “什么?”殷璇盯着他逼问道。 “那九泉之下,也请他不要怪罪了。” 殷璇听得一怔,甚有些没想到:“你就这么告诉孤?” 古今男子相争,哪有跟女人商量的。全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孰黑孰白,全看做妻主的眼力。像晏迟一般,连报复都说得这么平静淡然的,古往今来都少有。 所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或许即是如此。 晏迟点了下头,随后又小声补充道:“只是不愿意殃及无辜,若是臣真的寻觅到证据,也会等孩子出世,再……” 他没有再说后面的话,而是伸手打开灯罩,拿挑灯芯的金丝剪亲手剪短灯芯,随后挑直。还未等火光明亮,便忽地被殷璇抓住了手腕。 “你真不适合这里。”殷璇目光熠熠,“但孤想要你,强留你,不许你离开。” 灯火倏明,映出那双形如桃花的双眼,睫羽细密纤长,如墨一般,黛眉丹唇,从浓艳美丽中溢出一股天然贵气,而骨相却不同,从艳美之中带出掌控天下的骄戾与煞气。 这个不会体谅他人的帝王寸寸逼近,每一句都是说一不二的心意。 “站的地方越高,人的心就会越冷。孤已在万人之上,在尘世权欲之巅,这里太冷,孤要留住晏郎。” 晏迟被她猛地拉进了怀里,轻松地横抱而起,走到高楼最顶层的栏杆之处。下面便是一片梅园,覆盖着一片白雪,皎月比清霜还冷。 晏迟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角,觉得呼吸间都是凛冽之气,他无可奈何,低声劝道:“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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