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旗正在诡异地摇动着,巨大的马蹄声轰然而起,几乎令胡立掉下马来。高彦俦、吕彦珂各领精骑,从左右两翼突然杀出,合击周军。 “偃月阵!”向训听到王景发出了一声惊呼。他急忙抬眼望去,蜀军大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偃月形,宛如巨大的月轮,即将把冲进腹心的后周军队全部包围。向训心中暗暗叫苦。“鸣金收兵!”向训对着传令兵大喊起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蜀军骑兵一出,很快就从两翼撕开了巨大的缺口,周军方阵一触即溃。胡立疯狂地挥刀砍杀,但他绝望地发现四周的敌军越杀越多,而身边的部下却纷纷倒下。数支长枪穿透了胡立的战甲,他手中的长刀飞了出去,一头栽倒马下。当落日的余晖洒向这片浸透鲜血的战场,只剩下遍野的尸体和丢弃一地的军旗。 柴荣听着王溥用低沉的声音报告着凤州的战事,眉头越皱越紧。威武城一战,西征军大败,甚至连濮州刺史胡立这样的高级将领也落入敌手。看起来,孟昶已经祭出了自己的王牌——最精锐的禁军控鹤都。西征军前途堪忧。柴荣摇摇头,他没想到,还没有看到凤州的城门,自己寄予厚望的向训、王景便已陷入困境。莫非登基之后的第一次主动出击竟要以这样的惨败收场? 更多的坏消息传到了开封。来自成都的密报说,孟昶已经派遣特使分赴北汉、南唐,请求他们乘机出兵攻击中原,而北汉主刘承钧、南唐主李璟都满口答应。如果这两家真的大举出兵,柴荣将骤然面对西、南、北三路的夹击,不但西征之事顿成画饼,甚至刚刚安定不久的后周王朝都要面临生死存亡的威胁。 令柴荣不安的事还在不断发生。西征失利的战报传回京城,立刻在朝廷内引发了轩然大波。从关中到凤州前线,道路崎岖,粮草辎重转运极为艰难。为了支持西征战事,各州县官员压力巨大,暗中已有不少抱怨声。如今战事陷入僵局,官员们更忍不住了,纷纷向朝廷施加压力,请求罢兵之声络绎不绝。朝会上,范质、李谷两位宰相带头站出来发难。既然战事不利,速战速决已不可能,不如暂且罢兵,休养生息,待时机成熟再兴兵不迟。如强行用兵,恐耗费巨大,结怨民间,刚刚出现的复兴势头,甚至可能因此逆转。这两人都是朝中一言九鼎的重臣,代表了朝中相当数量大臣的意见。话说得如此之重,柴荣不得不认真面对。而另一位宰相王溥则默然不语。出征的主将是他极力举荐的,如今打了败仗,自然也丧失了说话的底气。 看着众说纷纭的满朝文武,柴荣感到前所未有的急躁和焦虑。如果夺取一个小小的凤州都要看别人脸色行事,都要耗费连年日久,那光复燕云十六州,扫平四方割据,恢复盛唐疆域呢,岂不是痴人说梦?难道,他和郭威,父子两代孜孜不倦的努力,最终只是镜花水月,只是历史的笑话吗? “啪!”柴荣猛击龙椅,霍然起身。正议论纷纷的各位大臣一震,个个呆若木鸡。他们谁都没见过柴荣当众发这么大的火。难道,这位为了推行强国之道敢亲手毁佛的皇帝,终于要被压力击垮了? 26 喋血黄花谷 柴荣忽发冲天之怒,让满朝文武甚为惊骇。 张永德立刻站了出来。“陛下无需忧虑。我愿率精兵,前往凤州,定夺关西四州献于陛下……” “不可!”没等张永德说完,范质当即打断道:“关西前线,粮草转运原本压力巨大,如今还要增兵,岂能长久支撑?再说,我军精锐尽出,河东、淮南一旦乘虚出兵,则中原危矣!” “你们都不要再争了!今日到此为止,退朝!”柴荣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到后殿,只觉热浪翻滚,窗外夏蝉乱鸣,柴荣心头更加烦闷。他再也无心批阅奏章,索性推门而出,信步朝后宫走去。见到符皇后,柴荣怒气冲冲地说:“向训、王景好不中用!出兵一月有余,竟连个小小的威武城也夺不下来,损兵折将,丢尽脸面!朕准备下诏免去二人主将之职,严加斥责!”符皇后深知柴荣平时深谋远虑,持重寡言,但事不如意时,却往往心急。而柴荣一旦急起来,对部下则不免过于严苛。如今,这前线的战事不尽如人意,又要把丈夫的老毛病引发了。 符皇后笑道:“臣妾虽然不懂军机大事,但也听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凡事欲速则不达,陛下何必急于求成。”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