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大乱。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很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李克用是何等傲气的人物,他和朱温斗狠二十余年,即使六路大军围攻太原之时也未曾服软,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用诈死的消息来解潞州之围?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朱温登基以来,性情越发焦躁,为人更加自负,虽然自己是他最器重的心腹,但有些事还是不能做,有些话还是不能说。 他能在政治漩涡中周旋这么多年而不倒,靠的不光是才干,还有看风向的本事。 退一万步,朱温的想法虽然怪异,却并非没有这个可能。李克用如果真的诈死,又当如何? 想到这里,敬翔只好轻声道:“卑臣再派人到河东仔细打探一番如何?” 朱温点了点头。 “李思安无能,潞州困战数月,损兵折将,寸土未得。我准备撤回大军,再做计较。河东人狡诈彪悍,恐趁我军撤退之时,大肆追杀。过几日,我亲自率军到泽州接应大军撤回!”朱温看了看敬翔,“爱卿可加紧打探河东消息,看李克用那厮到底耍什么把戏!” 敬翔行了礼,转身而去。 朱温呆呆地看着敬翔离去的背影,他的心里忽然莫名地涌起一阵酸楚。这位当年风流倜傥,英气勃勃的青年才俊如今已被岁月和争斗折磨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 他叹了口气。时间就像沙子,抓得越紧,流逝得越快。犹记当年,能与他在中原争雄的不过是李克用、杨行密二人,如今杨行密已死,李克用又传来暴病身亡的消息。这些,都代表了什么?属于他们的那个时代难道就快结束了? 朱温隐隐听到了挽歌的声音,一个时代结束了,当新的时代开始的时候,年过半百的他,还能直面那些冷酷的争斗和血腥的战场吗? 而明日天下的主人,又将是何人? 他感到焦虑而压抑,心底那头野兽仿佛又在发出低沉的怒吼,张牙舞爪地慢慢向他逼近。 他有些惊恐地站起身,抬脚便往寝宫走去。那里,有一个女人,每每在这种时候,就会为他带来需要的平静与安宁。 走到门口,朱温蓦然想起,原来那个人,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 巨大的悲怆袭上心头,他遥望着夜色中若明若暗的灯火,以手扶门,不顾一切地对着漆黑的苍穹深处厉声嘶叫起来。 如果可能,他希望能够吼出自己心中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吼出自己曾经的伤痛和对未来的恐惧。 宫中的内侍们从梦中惊醒。他们冲出门,惊恐地望着黑夜里的那个阴影,那个正像旷野中的孤狼一样对着夜空悲鸣的皇帝。 第二天,朱温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派人去曹州,毒死那个已经被废黜的唐朝皇帝李拀。当他离开汴州的时候,不希望在身后留下任何一个可能的威胁。他再也经不起任何一次折腾了。 后梁开平二年(908年)三月,朱温率军从汴州出发,前往泽州(今山西晋城市),准备撤围。一到泽州,他便命刘知俊为潞州行营招讨使,撤掉了可怜的李思安。李思安成为潞州之战的第二个替罪羊,被朱温痛骂一顿之后,剥夺所有官职,送回原籍充当劳役。 朱温毕竟还是爱才之人,特别像李思安这样作战英勇的骁将。不久,他又重新起用李思安为相州刺史。但经过潞州之败的李思安再也没能走出这个阴影。他在相州郁郁不得志,无心理政,导致境内壁垒荒废,财政空竭。朱温大怒之下,终将他赐死。 到了泽州,朱温终于确定自己的死敌李克用确实是病死了。潞州之围,到底撤还是不撤?朱温一下子没了主意。 众将被召集来开会商议。大家七嘴八舌,争论了半天也没个主意。最后新官上任的刘知俊提出,既然李克用已死,河东内部必然不稳,各路援军正在纷纷回撤。现在潞州已成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援军,这个时候撤军实在可惜,不如就再围个十天半月看看情况再说。 得到朱温首肯之后,刘知俊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即率部冲出泽州城,在朱温的注视下威风八面地对滞留附近的晋军进行扫荡。 此时,周德威等人得知李克用病死的消息,已纷纷带兵返回太原,泽州附近只剩下一些小规模后卫部队。刘知俊大军一出,晋军四散而逃。 尝到了甜头的刘知俊得意忘形,立即又向朱温提出,现在李茂贞、王建等人都在蠢蠢欲动,建议陛下返回汴州,以防中原空虚,被人偷袭。他则拍下胸脯,保证一个月之内拿下潞州。 看到刘知俊意气风发的样子,一直打算撤回大军的朱温动摇了。他决定留下围城的大军给刘知俊尽情发挥,自己则返回汴州,着手筹划反击李茂贞。 当朱温拨转马头,向汴州缓缓而去的时候,他肯定没有想到,他的身后即将变成一个巨大的坟场。 一向对战场具有灵敏嗅觉的朱温正变得越来越迟钝。当他一无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