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他甚至可以听到内心深处有一只猛虎在怒吼,逼着他走进越来越深的黑暗。 朱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世人都说他残暴狠毒,杀人如麻,可又有谁能读懂他眼中闪过的那时有时无的忧伤?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头猛虎,有人会让它永远沉睡,有人把它牢牢囚禁,还有人被它无情地撕裂。而他,几乎尽其一生都在与它搏斗,却发现每一次战胜它之后,都离它的血盆大口越来越近。 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除了他自己,又有谁能明白他的痛苦? 大获全胜的氏叔琮、朱友宁正在沙陀人的地盘上策马扬鞭,纵横驰骋。梁军长驱直入,一路势如破竹,击溃了前来增援的河东李存信部,生擒李克用的儿子李廷鸾。 在梁军的猛攻之下,散布在各州的晋军被分割包围。各支晋军不得不各自为战,自行突围。曾经在平原上挥鞭纵马,势不可当的李嗣昭、周德威在梁军的追杀下甚至不敢走大路,带着少数卫士狼狈地翻山而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逃回了太原。 晋军的整条防线都陷入崩溃。太原以南,再也没有一支成建制的晋军部队。氏叔琮、朱友宁不费吹灰之力又把晋军刚刚收复的汾州、慈州、隰州一举夺回。 梁军很快兵临太原城下,时隔不到一年时间,太原又第二次遭到围攻。 氏叔琮显然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不再分散用兵,而是把主力集中在太原西南的晋祠,全力猛攻太原城西门。 有备而来的氏叔琮这次还带上了大批投石车、弩车等重型攻城武器,随着雨点般的巨石、弩箭和火球向太原城头倾泻而去,太原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面对梁军的猛烈攻势,李克用不得不亲临城头指挥作战。他甚至顾不上吃饭,提着战刀在城楼上四处奔走,呼喊嚎叫,极力组织士兵们抵挡着敌兵的凶猛进攻。 李克用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现在他的各路人马被分散在晋中平原上,联络断绝,生死未卜,留在太原的守军只有万余人。这样下去,太原迟早会被攻破。 氏叔琮则分外得意。这一次,没有讨厌的大雨,没有鬼魅般的骑兵偷袭,他终于把压力全都抛给了对手。为了打击对手的信心,氏叔琮甚至不披战甲,不戴头盔,穿着宽松的休闲装,跷着腿舒适地坐在躺椅上,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一次次蹂躏太原的城墙。 一切都尽在掌中,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不是正在城头上徒劳奔跑的那个独眼龙。 李克用被他的死敌朱温一步步逼到了死角。他曾经威震鞑靼,名震中原,却在朱温的不断打击之下慢慢只剩下晋中的一隅之地,连他的大本营太原都已朝不保夕。从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李克用突然感觉到一丝恐惧,他觉得,当他的死敌亲自现身太原城下的时候,恐怕他的军队和这个坚固的大本营都会在瞬间崩塌。 但李克用不知道,朱温不会来了。就在朱温到达蒲县之后,接到了张惠病重的消息。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本能一样,朱温立即转过身,向汴州狂奔而去。 统帅的失约并没有影响梁军的士气。他们的攻势依然猛烈,太原岌岌可危。 失败的念头缠住了李克用,这个勇猛的沙陀人,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强烈的挫败。他准备低头认命了,逃离那个无时无刻不在追杀他的朱温。 “潼关以东,黄河以北,现在都成了朱全忠的地盘。那厮现在又控制了长安,围困凤翔,声威如日中天。如今我们困守太原孤城,兵马疲乏,无法再战。我考虑了好几天,不如放弃太原,退守云州,再做打算。各位觉得如何?” 李克用看了看自己的部下和儿子们,缓缓地说。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语气里那掩饰不住的失意和苍凉。 云州(今山西大同市)在河东道北端,再往北就是漠南的鞑靼部落了。退守云州,意味着李克用将把整个河东拱手交给朱温,从此退出争霸中原的舞台。 李嗣昭第一个站了出来。他言辞激烈地表示反对:“父王忘记当年您在云州起事失败,困居鞑靼时所受的屈辱了?我敢断言,如果父王放弃太原,退守云州,等不到明年,我们将有家破人亡之灾!” 李克用沉默了。李嗣昭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唐僖宗乾符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