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子算是那种从年轻时一直儒雅到老的人。即便现在已是古稀之年,人们一眼瞧去,依然觉得他是个美美的老头子。陈老爷子年轻时有一把美须,现在年纪大了,胡子白了,也稀疏了,他却总舍不得剃,依然留着,每日起床后都得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梳理好半天,每掉一根都让他心疼好久。 谢瑾华低头行礼时,陈老爷子下意识摸了一把胡子。 这一摸……啧,竟然掉了一根。 陈老爷子真是好心痛的! 于是,在接下去的时间里,老爷子的兴致一直不怎么高。虽说,他没有故意为难谢瑾华,但确实对着谢瑾华不算有多热情。慕老为谢瑾华点评文章时,陈老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断须,疑似在发呆。 当谢瑾华告辞时,陈老似乎觉得过意不去,就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谢瑾华,说是见面礼。 虽说长者赐不可辞,可谢瑾华看着那样东西,一时间心情无比复杂。 陈老爷子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手上正拿着一把玉质的小梳子,是他日常打理胡须用的,已经跟着他几十年了。他无比坦然地把小梳子塞回了袖子里,摸出一块平安无事牌,说:“啊,刚刚拿错了。” 平安无事。 谢瑾华便又行了一礼,谢过长者的这份心意。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怎么样?我徒弟!”待谢瑾华走后, 慕老就忍不住炫耀上了。情绪极其高调。语气极其欠揍。 平心而论,陈老在教书育人的工作岗位上坚守了大半辈子, 确实没有见过比谢瑾华更有灵气和天赋的学生了。慕老能拣到这样的好徒弟,陈老觉得真是老天爷瞎了眼了。好徒弟应该是他的才对啊! 可是, 在面对谢瑾华时, 陈老却又有另一番复杂的不足为外人道的情绪。 慕老洋洋得意地说:“说起来, 我最开始对这孩子另眼相看, 多少有一点你的原因。他是你那侯爷女婿的庶子。你那女婿啊,也是个痴情人。纳妾时肯定都是照着……总之,这孩子和你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那时的我们才刚相识没多久吧?这一晃眼就过去五十多年了……哎,你们真是长得太像了。” 现时的价值观不同等于后世。对于此时的人来说, 像谢侯爷这样的,在原配去世后一直拖了好几年才续娶, 纳的妾都是照着原配长相找的, 就算是非常深情的好男人了。至于为什么慕老能肯定谢侯爷的妾是照着陈老女儿的样子找的,这理由是显而易见的,谁叫妾生子谢瑾华长得这么像陈老爷子? 能看出谢瑾华长得像陈云的人,在这世上肯定不多。 因为, 谢瑾华长得像十几岁时的少年陈云。 二十岁的青年陈云已经开始蓄须了。有胡子和没胡子的差异很明显。此时的人均寿命不高, 对少年陈云很熟悉的那些人,他们中还活着的早已经不多了。所以, 至今看出了这一点的只有慕老一人。 陈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摇头道:“你说像就像了?他连毛儿都没长齐,我偏要说不像。” 这听着像是一句玩笑话。 把现在的谢瑾华和现在的陈云摆在一块儿, 他们瞧着确实是不那么像的。因为陈老爷子已是满脸皱纹,五官都因为皮肤松弛而有些变形了。甚至,他因为衰老而骨质疏松,所以脸型都已有了改变。 最重要的一点是,谢瑾华没胡子,陈云有胡子。 千万别小看了胡子,这胡子其实让两人有了截然不同的气质。 “确实不像了……快瞧瞧你那一脸的老褶子吧,哪有我徒弟赏心悦目?”慕老打趣道。 “你还有脸说我?瞧你自己吧,我差点以为你是我那盆绿水秋波成精了!”陈老机智地反驳说。绿水秋波是菊花的名字。他的夫人在世时很擅长伺弄花草。等到夫人去世后,他就寄情于花草之中了。 两老头子斗了会儿嘴,直白的人身攻击是有的,隐晦的指桑骂槐也是有的。引经据典了好几回,可惜谁也没能赢过谁去。最后,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就很有默契地休战,把话题引到崇文馆上去了。 离去的谢瑾华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忍不住把陈老送的平安无事牌拿在手里把玩。 这平安无事牌已用细绳穿好,可以直接佩戴在腰间。细绳显得有些旧了。这并不是说陈老随便给了谢瑾华一个不甚珍惜的旧东西,恰恰相反,只有陈老很喜欢这块玉牌,他本人常常佩戴,细绳才会变得那么旧。玉牌是用上好的白玉制成的,牌头上刻着简单的祥云纹路,这似乎暗合了陈老的名字。 谢瑾华摩挲着玉牌。玉牌渐渐染上了他的体温。 陈老爷子在掏玉牌时,一开始还拿错了,先拿了把玉质的小梳子出来。 时人喜欢在袖子的暗袋中放东西,这暗袋也是有讲究的。像谢瑾华自己,他就习惯于让针线房把暗袋一分为四。这样一来,他可以把一些需要随身携带的东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