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有勇有谋、六皇子妃聪敏机变,堪当皇子皇媳表率。”魏无邪言辞直接而犀利,“妻贤夫祸少,更枉论六皇子妃家世不高不低,正正好。公主府只存一世,永嘉候府三世而斩,念家这一辈并无出色男丁,不用担心将来外戚坐大。” 话中之意字字诛心。 昭德帝却似闲话家常,“你忘了算上刘家。刘青卓丢脸丢官,即便刘家生下庶子,至少要三代以后才能再有大作为。儿子中庸孙子失德,倒是委屈了刘卿。” 上一刻叹委屈魏卿,这一刻叹委屈刘卿。 魏无邪吧嗒落子,吹胡子瞪眼,此时此刻颇有宠臣范儿,“刘乾竖子,扶不起儿子教不好孙子,委屈也活该!” 昭德帝虚指魏无邪,捏着棋子纵声笑。 君臣相见欢,说的和谢恩半点干系也无。 刘文圳听得心惊肉跳,恍惚回神竟不知魏无邪何时走的,鬓角刚惊出冷汗,就听昭德帝喊他阿圳,“去将魏卿那份策论找出来,许久没看,朕要仔细再读一遍。” 一声阿圳旧称,不是因追忆旧事,而是因心情正好。 刘文圳笑着应嗻,这才上前袖起落地奏本,眼风扫过炕桌,半盘残局输赢已定。 他转身进隔间,将奏本收进书格,抽出一封旧得泛黄卷边的策论。 当年皇上赐字点状元,看中的不是魏无邪的文采,而是这份殿试后另作的策论。 他见过皇上细读这份策论时有多神采飞扬,也见过皇上留魏无邪秉烛夜谈,对着盘龙屏风后高挂的舆图指点江山,有多踌躇满志。 这份排兵布阵的策论,从大历十四年一直收藏到大历三十八年。 现在,皇上命他找出来。 二十四年过去,因为这份策论,皇上和魏无邪已经隐忍够久,放弃得够多了。 皇上已非初初坐稳龙椅的帝王,君臣夜话的内容即将实现。 刘文圳手捧策论,姿态无比小心,脑中回响方才所闻,眼前浮现六皇子幼时模样。 小小的六皇子被奶嬷嬷牵着走出坤宁宫,正遇见他往各处送皇上赏赐,受周皇后冷落而委屈的小脸望着他,即愤懑又懵懂地质问他,“你是父皇的大伴,你告诉我,父皇和母后为什么都不喜欢我?” 他不敢答,不能答。 六皇子再也没有问过他。 他不敢说,不能说,真正的喜欢从来不会浮于表面。 一如皇上最珍爱的把件,从来深藏久放,不会轻易摆上台面。 摆上台面的无论是东西还是人,不过是靶子不过是棋子。 刘文圳摇头哂笑,收拢神思,抬脚走出隔间。 魏无邪则抬脚走上出宫的夹道,狭长肃静的夹道尽头响起环佩叮当,一抹茜色身影由远极近,明明艳丽的颜色却不显张扬,像一朵被暖阳晒透的云彩停进视野,眼底随之照亮。 魏无邪止步行礼,眼底光彩盖在低垂眼皮之下,“六皇子妃。” 念浅安止步回礼,趁机肆无忌惮地打量魏无邪。 遭遇重挫,没变老没变瘦,精神矍铄风度翩翩。 她和魏父果然是亲生的,一个比一个心大。 刘文圳那般礼遇魏父,落进各处耳目中,即叫人跌破眼镜,又叫人觉得题中应有。 比起姜贵妃,魏父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吧? 念浅安默默看一眼魏父的袖子,赶紧掐断奇怪的联想。 她杵着不动,魏无邪也不急着走,抬起眼勾唇笑,如东郊初见时和气而耐心,“六皇子妃这是……又迷路了?” 当初假扮农女探望魏母,她用的就是迷路的借口。 没想到魏父不但记得,还拿来打趣她。 念浅安捧着酸疼的小心肝,很想来个乳燕投林,然而不能,“没迷路,天气好随便逛逛,看有没有蝴蝶扑。” 边说边转动团扇,淡扯得超瞎。 宫中夹道素净得连根杂草都没有,哪里来的蝴蝶可扑? 她口中的蝴蝶,舍他其谁? 魏无邪笑容更深,语气不急不缓,“您既然特意找来此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您啥您哟! 对她用尊称,妥妥得折寿! 念浅安小心肝不酸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压抑多日的邪火,“您老既然觉得无妨,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多亏父皇将罪证来路安到靖国公和大姐夫头上,我才想通这是个局中局。不是殿下借靖国公的势,也不是大姐夫拖靖国公下水,而是靖国公自愿趟浑水。 靖国公只忠于父皇,没有父皇暗示或默许,靖国公绝不会单凭大姐夫和殿下的私交,就轻易被大姐夫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