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林良语气平平。 劝她……她连人都不见,躲在洞时陪着东辞的尸体,他们纵然想劝都无从劝起。 苦笑。 “魏东辞是六省盟主,要杀她报仇的人肯定很多,如今三港她已经回不去了,只能留在东海。祁爷交代过,日后不论何事,他不在了,便尊她为主,从今日起,平南就算……易主了。”许炎看着远处缓缓退去的船只,沉沉开口。 “报——” 正说着话,另一艘船紧急靠来,有人跳上船,边跑边禀,连礼都顾不上行。 “炎哥,沙家和宫本家的船队逼近平南南侧。” “什么?!”许炎转身。 “这该死的沙老贼!想趁火打劫不成?”林良第一个骂出声来。 他们若挑在这时候进攻,岂不正是瞧准平南正和三港开战,想借此机会分杯羹,将平南当作盘中鱼肉,一人一筷夹走分光。 “你们几个听清楚了,三港退兵之事暂不外宣,他们想攻,爷就陪他们玩玩。去给查清楚,他们船数多少,船力如何,还有行进路线与位置……” 许炎一边走回舱房,一边吩咐,末了又想起一事,朝林良开了口。 “大良……再去请小景。” 请她,也要她愿意出来。 林良将那声轻叹放在心里,默默领命。 ———— 幽深的石洞里燃着堆篝火,火烧得不算旺,照不清洞里景像。 洞里的潮阴之气很重,雨过之后壁上的嶙峋砾石发潮,往下滴水,洞顶结着不见天日的藤蔓,像巨大的蛛网,等着洞里的猎物上钩。 洞的深处铺着一丛干茅草,魏东辞被放在上面。 仍是死时的衣裳,天青色长袍,胸口绽开一簇暗色的花。剑透心口之里,此花最是鲜艳,后像慢慢干涸发暗,像枯萎一般,成了黯淡污色。 霍锦骁蜷坐在他身旁,木然看他。 那张脸苍白无色,不会朝她笑,也不会对她蹙眉。他的手贴着地面,不知僵没僵,她只记得那手抚过自己脸颊时的温柔与暖意。他那么喜欢钻研医术,一手金针刺穴不知救过多少人,手若僵了,针便拈不好了吧? 还有那双眼眸,藏尽她一世璀璨,可她竟再不能见着了? 她怎能放手?怎能舍得?怎么能把他葬入土中,留他一人面对走不出的黑暗,而她再也看不到他。 天上地上,倾其所有,她都见不着他这人。 她舍不得。 洞中无日月,她不知道时光几何,就这么守着。枯骨腐肉,他也还是她的魏东辞。 “东辞……” 喃喃几声,她探手抚向他的脸颊,自眉心沿着鼻尖一路点至他唇瓣,最后握住他的手闭上眼。手背上忽有微动,她陡然睁眼,怔怔看他半晌—— 人死不复,她是魔怔了。 如是想着,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被自己浇灭,只剩麻木的痛。 目光缓缓垂落,她心思浮沉,想起旧事,唇边泛起笑,眼里滴下泪来,落在东辞手背,烫得像火慢慢烧开。 冰冷无力的手猛然收紧。 霍锦骁震呆,只听到微弱沙哑的声音。 “心上长生蛊,命中不死身。” 她的手被他拉着,按上他心口血花。 “小梨儿,我有两条命,两条……都是你的。” 世无不死药,但有护命蛊,魏东辞的长生蛊,宿于心脏,没有别的用途,只用来护心。她刺他哪处要害,他都可能死,只有心脏,死不掉。 “……”霍锦骁已然失神。 至悲至喜过后,便是至怒。 ———— 时入七月,伏天暑热,卫所的议事厅窗门紧闭,里面正在议事的人已是汗湿重衣。 历时半月,沙家的船已被平南打得仓惶而逃,已离平南海域,如今许炎召集众人前来商量的,正是要不要继续追打沙家和宫本家一事。 “炎哥,穷寇莫追,沙家是三爷的人,宫本家是东洋浪人,与三爷亦有瓜葛,恐难彻底剿除,不如暂时算了。” “可这事就这么了了?我们都还弄不清他们来袭所为何事,三番四次滋事,当初连祁爷都要下手偷袭,就不怕其中另阴谋?我觉得要追。” “沙家在平南附近占下三处小岛为据,这不是要善罢干休的意思,恐怕是准备和我们耗到底。” “不妥不妥,不能主战。如今祁爷不在的消息已传遍东海,前有三港来攻,后有沙家,东海诸雄都对平南虎视眈眈,此时出战,怕被人趁虚而入。” 众人各持己见,商议不出结果,许炎越发烦热,拿着扇不住地摇。 “她还不出来?”他忍不住又问林良。 十五天了,霍锦骁还是没从山洞里出来,魏东辞那尸首恐怕都被蛆虫啃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