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听到新科状元的名字时愣了好一会儿,之后便让人加急备了马车, 匆匆忙忙往曲江行宫赶了过去。 那状元姓周,名徵, 祖籍豫州,后迁至徽州。 长公主记得清楚, 当初她儿子沈昭就是流落在豫州, 才被人捡回去的。 而捡他回去的那户人家, 正是姓周。 八年前, 她寻到昭儿时,那妇人也恰好是唤他“徵儿”。 一连这么多的巧合,不管这新科状元是不是她的昭儿, 她都总归要去看一下才放心。 路上听得侍从细说,她才知道了这位状元郎为何要状告慎国公。 却原来,是为了一桩五年前的旧事。 据说当年周家良田被慎国公侄子所占,周老爷子一气之下,将其告上了县衙。 然而慎国公府正权势滔天,县太爷又岂敢判慎国公侄子的罪?见周老爷子只是一介布衣,无权无势,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反判了老爷子诬告皇亲国戚之罪,下令打了二十大板,丢出了县衙。 老爷子已过花甲之年,哪里经得住这一顿打? 被人抬回去之后,没捱上几日,便就过世了。 周老夫人的身子本就不大好,老爷子过世之后,她因悲伤过度,隔日竟也跟着撒手人寰,整个周家独留了在外求学的小孙子周徵一人在世。 等周徵得到消息赶回去时,两老人早没了热乎气儿。 他那时也才十三岁,年少气盛,一心只想为祖父祖母讨回公道,一路告状告到了京城,然而最后却被人逐了出去,自此以后,再无音讯。 没想这小子竟是一路科考,连中三元,又以这种方式回了京,还在琼林设宴之日,将这桩旧案捅到了圣上跟前。 席间不少人摇头扼腕,觉得这少年文章写得虽好,人却还是太天真了些。 在朝为官的,又有几个人能是清清白白的? 不过是侵占良田而已,只要没出什么大乱子,圣上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遑论他告的,可是慎国公府。 愉妃承宠多年,依圣上护短的性子,只怕非但不会为他讨回公道,还会重罚于他。 长公主赶到曲江行宫时,场上气氛正压抑。 陛下手中把玩着酒盏,若有所思看着新科状元。 十五岁的少年挺直着背,跪在圣上面前,脸上没有丝毫退意。 似是早猜到长公主会急赶过来,听到有人通报榆阳长公主求见,陛下也不意外,只放下手中酒盏,摆了摆手,让人领了长公主进来。 还未待长公主开口,陛下便指了指跪在地上少年,道,“朕若记得没错,当年你从梁州回来,说昭儿是被一户姓周的人家收养了去。先前殿试时隔得远,朕没看清这小子的模样,今日近了一看,倒觉得他生得同言卿有几分相像。榆阳你来看看,他是不是你们家那小子?”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言卿,正是榆阳长公主驸马沈堰的字。 其实哪还用看?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便是多年不见,她也不会认错。 那跪得笔直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她的昭儿。 当年她回京就将昭儿的遭遇都禀了皇兄,她自不信皇兄今日才知周徵就是沈昭。 只是于那时的她来说,皇兄打得什么算盘并不重要,只要昭儿能回来便好。 长公主说到这儿,又拭了拭眼角的泪,才道,“好在同愉妃相比,圣上到底还是护着昭儿的。”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沈昭认祖归宗回了沈家,慎国公府自那日以后也被肃清,再无荣宠,而当年经手过此案的人,也全被查办。 皇后之位,在这次事件之后,也被陛下给了素来同愉妃不和的静妃,连当今太子也是新后所出。 简宁原本以为沈昭前世会反,多少与离家多年不得归有关,可如今听长公主说来,却似乎并非如此。 她正恍着神,又听长公主道,“只是皇兄到底还是个帝王,近些年他越发的多疑。昭儿这些日子又因为主张削藩一事,遭了不少弹劾。” 长公主说到这儿,转头看着安静坐在身旁的简宁,道,“你向来聪敏,应当知道这事继续下去的后果,我担心将来不管成败,昭儿都会成为众矢之的。今日找你来,是希望你能劝劝昭儿,让他凡事别再出头。” 她原是想亲自劝说,可昭儿同她素来不大亲厚,想来也是不耐烦听她絮叨,这才找来简宁去劝他。 简宁自是明白长公主的担忧。 削蕃一事,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若将来一旦失败,沈昭只怕就会成为第二个晁错。即便是他成功了,依陛下多疑的性子,鸟尽弓藏也不无可能。 只是…… 她想了想,抬头问长公主,“母亲觉得,即便现在夫君愿意收手,皇上又会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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