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很淡,声亦很平,“佛不渡人,贫尼亦渡不了人。世人所求,所放下,是因自救,自明,自放下,与佛无关,与贫尼亦无关。” 她这话说完,便又以合十礼对人,道了句法号,“贵人心中的障,旁人解不了。唯有一话,尚可与贵人说一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不过就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赵妧轻轻呢喃出声,而后她睁开眼。外边的冰凌子已融的差不多,如今便化为水从那廊下滑落…她的面上很平,那净无师太说的不假,这世间件件桩桩,其实都是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啊。 便如这冰凌子,冬来以水化为冰,如今春至便又化水。 周而复始,是为循环。 若强求留一时景于一时季,便是强求,便是执念,便是不放。 赵妧的面色依旧很平,她的眼望着那外边的景致,头回正视起这一年余来的件件桩桩来。 一件一桩,件件桩桩。 都不曾错过。 在门外等她的徐修,为她摘荷的徐修,与她说回家的徐修,被她赶出府的徐修…而后是无数个夜里她脑海中的徐修。 她的脑海滑过王珂那一句,“他是个好人,只是终归不适合我罢了…” 那他呢? 他是什么人? 他是好,是恶,是领她入那苦海中的人,还是那个她初见时花灯下的青衣公子? 赵妧不知。 她只知,这一段情/事中,错的不止徐修一人。 可她却把所有的恨与怨给了他,让他受于众人的埋怨与憎恶中…他有错,可她又何尝无错? 她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不愿承认,她错了。 不愿承认她是一个失败者,不愿承认她的爱情与孩子…本就不属于她。 所以,他成了她所有的发泄口。 她遮住了自己的眼,只瞧见他的不好,他的薄情,他的冷淡…却忘记,他也曾有过他的好。 只是在她那些歇斯底里、埋怨所有的日夜里。 她选择不见、不听、不想… 她选择了遗忘。 而今,赵妧看着那外边的大好天色,唇角扯了一抹极虚淡的笑。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带着几许惘然,很轻一句,“其实是我,障了。” 赵妧不知如何作想…只觉着这心中竟忽如扯开一条道子一般,照进这二春的一道光来。 ——— 午后。 赵妧于一株桂树下而站。 这株桂树经过一个寒冬,却依旧枝叶繁茂… 而她的指腹滑过那树干,看向那含着融化雪水的枝叶,而后…她的眼滑向那无边无际的蓝天。 赵妧的声很轻,被这春风轻轻一吹,打了个转便散的四去。 “母亲来看你了。” 她仍看着那碧海蓝天,而后是一句,“母亲今日来,是想与你说一桩事。母亲呢,要说话不算数了。” “母亲累了,也倦了…” “与其这样与他一辈子,互不安宁,不如就此放手。从此——” “互不相欠。” 四下寂静,无人回她。 唯有风声,化雪成水声,还有那春回大地声。 赵妧最后看了一眼那无边蓝天,而后低头看着那早已摆好的笔墨纸砚。 她不说话,亦未唤人。 只一手挽着袖子,一手磨着墨。 良久她才看向那素白一张宣纸,握笔蘸墨,却还是未动一字。 赵妧的心中划过许多词,许多句… 而后,她的眼滑过那素纸,而后重新蘸墨,依着那纸一句一句写来,“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待写完,赵妧良久还未搁笔。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