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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伶倾城


宜春阁。柳横波出门坐上油壁香车,扬长而去。花敛寒见状也跟上,或许能知道闹鬼的真相。

    进去时,台下客座满盈,今日是梅老板的场,票是供不应求。

    她随意一拂衣摆,意态慵懒地坐在椅子上。

    台上人沈腰紧束水袖漫垂,他眸灿若玓瓅,本是男儿郎,却着霓裳。

    靥生两春之花,态似三月之柳。宝珠香影,环佩叮当,艳红唇色吊梢眼,捻起兰花指,顾盼生辉。

    这珠玉歌嗓,听之忘世。周遭听客俱是静静听曲,桌上的茶和瓜子都没有吃。

    花敛寒却心不在焉地听着。

    柳横波眼里只有台上那人的绝世风华,云手如抱月,承露、蝶损、垂丝、逗花。一个个手势都赋予了瑰丽名字,在那人的手上变幻。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她从繁花著锦穿拂而来,醉在这重重孽相里。

    优伶倾国,他倾心。

    梨园戏子,这碗饭都是看官赏的,他家族世代都是倡伶。

    泼天富贵也好,都不过尽在满座衣冠一抚掌一喝彩之间。他是角,也仅仅是个角。

    他是崔莺莺,谁又是张生。只把那阴阳颠倒,男儿作女娇娥。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他是杜丽娘,谁又是柳梦梅。

    溶溶月魄,寂寂春光。谁与你锦园同游?

    她是五陵年少,歌里眠香。走马章台冶游,阅尽人间姝色,却耽溺在他的浅笑抿口。方寸戏台,勾画她的琉璃宝殿。

    梅挽致,他的冶容色相,一并坠入她的眸。

    赏。柳横波对随从道。

    横波知道,千千情网,她早已缚在其中。梅挽致,是她的劫。

    戏台后幕,重帘帷幔。

    梅挽致在卸妆,所有的粉黛都慢慢褪去,镜中人男生女相,眉眼都十分精致。

    线条柔韧婉转,好似是用工笔描摹出来的,眼角捎烫一点胭脂红痣,泪眼盈盈,欲说还休。

    此刻他初显倦容,褪去了铅华,是个温雅又昳丽的男子。

    旁边摆着听戏看客送来的礼物,左不过是些槲珠翡翠? ,他只略瞥过一眼,就不再看了。

    只有一包润嗓的茶突兀地摆在那,里面有决明子、山楂片、菊花。

    都不是名贵东西,却都是对保护嗓子有效的,送的人可见心思细致入微。

    梅挽致眉一挑,隐约猜到是谁送来的了,心下一动,拿起这包茶,怔怔地看着。

    是她吗?

    他正心里想事,门口珠帘被一双秀美的手卷起,来人探入房里,一双桃花眼上挑,翦水盈盈,带着游戏尘世的不羁。

    那人走入房中,梅挽致听到声响,转过头。

    正是柳横波。

    梅老板,你这珠玉嗓子,可得保护好。柳横波眼中漾着笑意。

    这个柳家小姐天天来听他的戏,也只看他的戏。作捧戏子,原不过是纨绔小姐的专利,他也未曾当真。

    这梨园里来来往往的新人有多少,这个倒了,另一个又起了。他梅挽致唱的好,人称一声梅老板,也不能改变下九流戏子的事实。

    只是别人送些珍珠翡翠头面,她却另辟蹊径,送的是些体己的玩意。

    润嗓的茶包,还是暖手的袖炉,亦是精致的鼻烟壶。但每次听戏打赏的也是最阔绰的。

    多谢柳小姐好意,我怎么受得起。梅挽致垂眸淡淡道。

    你受得起,独你可以。柳横波盯着他。

    花敛寒在一旁静静看着,捏着下巴沉吟。

    看来这位应该就是数十年前名动安城的名伶梅老板,柳横波与他颇有渊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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