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岐黄等几名大夫忙前忙后也着急了好一阵。 只不过,姜雪宁竟没有去看过。 她仿佛想花些时间,彻底把自己整理透彻。 也或许,只是怕。 直到此刻,她才搭垂着眼帘,问了边上来伺候的丫鬟一句:“谢先生那边怎么样了?” 丫鬟是原本将军府里伺候的。 她位卑也不敢瞎打听,只道:“大夫们前一天折腾了小半夜,后来人醒了,好像就没事了,据说只是些外伤,将养将养就好。” 外伤。 一只手而已,的确也只能算是“外伤”。 姜雪宁听后,实在不好说自己心底究竟是有多少情绪交汇在一起,索性不去分辨了,起身便走了出去。 此时正是午后。 窗外有悦耳莺啼。 碧树阴阴,日照明媚。 谢居安住处,挑的仍旧是僻静院落。 外头那一座石头堆砌的高台上,新鲜的血迹才刚刚干涸,她也不看上一眼,径直从庭院的边缘穿过,便看见了一树无忧花旁紧闭的门扉。 刀琴仍在京城未回。 如今伺候在谢危身边的就剑书一个,并一个才打天教救出来的小宝。 两人见着她,神态并不相同。 小宝是且愧且疚。 剑书眼底却是掠过了一抹黯然,然而看见姜雪宁时,又到底怀了几许希冀。 房中隐约有一丝颤颤的琴音。 只是并没有往日的流畅。 连音调都差了少许,凝着一种僵硬的滞涩。 姜雪宁心底骤然抽痛,险些没说出话来,静立半晌,却再也不闻那房中琴音响起。 剑书低声说:“先生不愿见谁。” 姜雪宁立在房门外,只朝着里面道:“先生,我想进来。” 里面久久没有回答。 她便强忍了心底的翻涌,往面上挂上一抹笑,只当他是默认了,伸手将紧闭的门推开。 屋内弥漫着清苦药味儿。 谢危穿着身简单的白衫,盘膝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上头置了一张几,几上搁着一张琴。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经处理过,左手上了药,用雪白的绢布缠住,露出的修长的手指上还能看见点隐约的伤痕。 面上那种病态的苍白,却使人想起初次见他的时候。 只是那时候…… 姜雪宁眼眶一酸,安静地走到他身旁去,罗汉床边的脚踏上屈坐,却笑着凝望着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谢危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拉了他的手来看,有那一刹,泪水险些滚出眼眶,可她强忍住了,不无调侃地弯酸他:“别人都说你算无遗策,可有时候,你明明一点也不精明,蠢得好厉害。我当年救你,可不是出于什么良善,我就是不想你死在我旁边,我害怕。” 谢危岂能看不破她的强撑? 但并不揭穿。 只是低眸,也拉了她的手。那纤细的左手腕,一道细细的疤痕犹未褪去,温热的指腹轻轻压上,仍旧能抚触出些许痕迹。 他平淡地宽慰她:“我也怕的。” 很难想象,这样一句话从谢危口中说出来。 他杀伐果断,哪里会怕个死人? 姜雪宁看着他,心下难受,慢慢道:“为我不值得。” 谢危一声轻笑:“不过是一时弹不准调罢了,本也只是个放不下的执念,如今放下了也好。” 他幼时学琴最差。 可偏素性要强。母亲又说,世上本无不擅之事,怕的是苦心人。肯学,肯练,时日久长,总能卓然拔俗。天不厚才与人,人所赋于己罢了。所以二十余年如一日,不曾毁弃,倒也堪堪成个琴中高才。 他平生不服,乃一“输”字。 学琴不过其中之一。 姜雪宁却几乎要为他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落泪,心绪如在云端翻涌,几经回转,飘荡天际。 可她不敢问他还能不能弹。 许久后,只低低道:“谢居安,往后我弹给你听,好不好?” 谢危手指抚过她面颊,半带嫌弃地笑她:“你弹得那样难听,琴曲都不会几首……” 姜雪宁凝望他。 然后慢慢直起身,仰起脸颊,轻轻凑m.HzGjjX.Com